洄游_往海的萝卜【完结】(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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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睁开眼,面前是冰凉的墙壁。

  支撑着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望着直冲而下哗啦啦的流水。

  冰凉的液体穿过你的喉咙,迅速的稀释着你的体温,不真实发热感正随着低温的抵达而褪去。

  他走了。

  你望着一条狼藉的轨迹,那箱子里横飞出来的,直通向门。

  “走吧。”

  “走了好。”

  你缓缓的捡起横在地上的箱子。

  “最后还是得自己收拾。”

  所幸已经完成了大半,你坐在最后一个箱子上,使劲压上两旁的扳扣,泄了气似的摊在地上。

  脚底毛茸茸的,砂纸一样的打磨着你的脚趾。

  “顶顶。”

  你起身一把抱起它。

  “我们要搬家喽。”

  你伸出手捏捏他的脸颊,一蹬腿,跑了,你捂住鼻子在横飞的绒毛中站起身。

  这个住了十年的地方,你走到窗边“哗”的一声拉开窗帘。

  整个空间像被揭去了天花板一样亮了起来。

  “这地方适合当画室。”

  你伸出手挡住直照的阳光,漏光的指缝中模糊着他从床上跃起,大步踱在房间的身影。

  他的手,那样生长的一双手,纤长、稳定。

  他稳稳地握住画笔,那个拳头,你似曾相识的在梦里、在对抗中,紧紧握起的拳头。

  那是他生的天赋。

  你的掌心里,花儿一朵一朵的绽放。

  他摩挲着,描绘出你心里的形状。

  那像是潜藏着某种信息的线条,不管是天涯海角、阴阳相隔,今生今世还是生生世世。它们生长成血管、经络、掌纹,成为你们相认的密文。

  每一扇窗,大幕拉开。

  “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那男孩儿。”

  你小心的拉着门让最后一辆货车通过。

  “搬家了?”

  门口的保安接过你手中的钥匙。

  你笑着点点头。

  “他什么时候来拿?”

  你望着手里刷刷记录的保安愣了神。

  “我登记时间。”

  “不用。”

  你忙打断道。

  什么时候?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者说,他会来吗?

  他被你欺负的,那样的跑出去,那声梦中那个小西瓜头猛的倒地的痛哭。

  他跑的好好的,就被你绊那一脚。

  “他会来的。”

  你确定的点点桌子,转身离开。

  这个地方,你坐上车轻轻的按压着太阳穴。

  还会回来吗?

  那个画架,你拿着螺丝刀拆拆减减才将它勉强的塞上车,丁零咣啷的装起来天快亮了。还有不省心的顶顶,满屋踢着螺丝帽抢球似的遛着你。

  希望拧牢了吧,你捏捏酸痛指关节。

  你低头捻着裤子上的猫毛,额前的头发失去管理的滑下,车窗透过的阳光照着这薄薄的一缕,其中有一根白色的,这白格外刺眼,你伸手挑出它整根扯下。

  “老了。”

  你轻轻的叹出一口气:老之将至。

  本来这也是十分容易接受的,人人都将老去,饱满光洁的面颊都有爬满皱纹的一天,青春不是失去,而是过去。七老八十的老者也有青春如花的时候,朝气蓬勃的小孩也会到鹤发鸡皮的年纪。

  时间总是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而抓住青春死死不肯放手的,是不是过于耍赖皮了。

  对于老去,正如现在所见的,你也正在老去。

  从日渐不再灵活的关节中,从他随意晃晃就快将你晃散架,从你眼睛里的光渐渐的暗了,眼皮也开始有耷拉的趋势,再到这些头发。

  它们早就冒了出来,你捏着手里的那根轻轻捻捻,指头上白色的粉末。

  黑的,你眼花似的瞪大眼,心疼的望着这根被误拔的黑发。

  “那这白?”

  你恍然大悟的想起:那屋子所有的墙面,两天时间你像兢兢业业的粉刷匠一样举着滚轴将它来回抹了三遍。

  直到它变得白白净净,阳光照在它上面能清晰的辨出不同程度的黄。

  还有那些窗帘,那一架一架哗啦作响的滑轨。

  你满意的踱在那个空阔明亮的屋子里。

  若干年前,一万公里以外的那块土地,似曾相识的准备。

  而那时候,它没能来。

  货车司机的急刹中你身体猛烈前倾着,你失控的砸向车窗。

  完了,你惊呼的紧紧的护住肚子,一股巨大的力几乎是将你顶了回去。

  你猛然想起他留给你的,他也曾留给你的,那个来过的念想。

  那个被你忘在角落的,刚刚冲出来,重重的顶了你一下。

  “这次不同,他来的,他会来的。”

  阳光、白墙、落地窗。

  你从停稳的车里坐直身子,这九死一生的福报。

  “他会来的,这是妈妈给的。”

  这妈妈不管是谁,孩子总是有妈妈的。

  十月怀胎,断骨之痛,这一生,也只会是为它了。

  这是女性天然的出于人性的付出。

  母性?母性不够的,母性的手里还牵着一根线,人性就是把那根线再掐断。

  从三十七八后你也越发的发现自己越来越脱离性别,那些女性的特质、敏感、猜疑、孤寒都在慢慢褪去,抛开这一切有关于性别的灌输,笃定、沉稳、冷静,你更喜欢与这样的自己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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