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坐下来的是刺史手金,在家中,她娘总耳提面命的要她向宁若月学学,说她是知书达礼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她也一直如此以为,但如今宁倾雪的一席话,让她明白这人根本就表里不一。
几个贵女年纪虽不大,也不是真不知事,在世家大户后院里生活,没点眼色可不成,想到宁若月表面对自己热络,背地里对自己多有议论,不由留了个心眼,日后对此人再也不敢全然的推心置腹。
宁倾雪看出众人转变,知道经此一事,宁若月想要拥有上辈子的好名声已成奢望,她最是看重名声,如今心头怕是极不好受。
宁倾雪在赵之懿的招呼下,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虽说比不上如意楼或是桂露山庄的厨娘所做,但味道还是极好,看来宁若月为了赏花宴下了不少功夫。
一食一饮、一草一木费尽心思,宁倾雪抬眼望去,脑中想的却是桂露山庄那片荷花池,没有太多的雕琢,天然独树一格的美。
身边一班贵女,个个打扮花枝招展,满园子的脂粉味道都快要盖过花和茶点的清甜之气。
素来与宁若月交好的府尹千金上前,心知好友此刻心里并不好受,“别把郡主的话放心上,等你嫁进庸王府,成了她的嫂子,还怕她一个小姑子不成。”
宁若月勉强的扯了下嘴角,令她最为难受的不单是赵之懿的态度,更多是几个贵女对她似有若无的疏远。
她苦心经营多年,宁倾雪不过几句话便几乎前功尽弃,她心中的不甘可想而知。
她微吸了口气,脸上带着甜美的笑,走到宁倾雪身旁,拿出丝帕,弯腰轻拭了下她的嘴角:“瞧你,像个孩子似的,还吃了整嘴。”
宁倾雪肯定自己的嘴角无碎屑,但也没在众目睽睽下拂了宁若月的好意,“谢谢姊姊。”
“你我姊妹,还道什么谢。”
赵之懿在一旁见状,几乎忍不住轻哼出声。这个郡王嫡女就会装模作样。
“姊姊看你吃得香,真觉得幸福。”
宁若月阴阳怪气的话令赵之懿直接皱起了眉头,不过吃块糕点又要做什么妖?
宁倾雪则是一脸淡定,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她早习惯宁若月踩在自己头上彰显大度,所以也没打断她。
果然,宁若目露出担忧的神情,轻叹了口气,“妹妹吃得欢,但吴越却是大雨成灾,百姓连吃点东西都难。”
府尹千金闻言,立刻在一旁搭腔,“是啊,这事我在家也听过我爹提过几句,但详细如何倒是不知。说到底还是庆幸武陵郡有武陵郡王,爱民如子,如今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
宁倾雪冷眼看着两人唱作俱佳,手无意识的抚着手中的茶盏,静静听着。
宁若月未觉她的异样,继续叹道:“我想到吴越百姓正受苦受难,实在食不下咽。”
几个原本正在喝茶吃糕点的贵女闻言,全都不自觉的将手中的茶点给放。
宁倾雪倒像是故意似的放下手中茶盏,在众人目光之下,拿了块糕点,放在唇边,轻咬了一口,她的淡然在别人眼中是不知民间疾苦,没心没肺,但她却丝毫不自觉。
宁若月见了,嘴角微扬,这丫头终究还是太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宁倾雪不在乎别人目光,迳自吃着甜食,借由咀嚼压下心中千头万绪。如今吴越大雨成灾,灾害惨烈,百年难得一见,死伤逾百万,而今只是开始。
接下来疫病横生,不单饥民铤而走险,拦路抢夺,最可怕的是还出现人吃人的乱象。
上辈子在灾情还未传出前,宁若月便趁着赏花宴让众世家子弟、贵女慷慨解囊,传到了百姓耳里,博得了美名。
之后她更进一步的号召百姓出钱出力,当吴越灾情越发惨重时,所莫得的金银、粮食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当时百姓提起宁若月皆是感激赞叹,将她的声势推到最高,最后她如愿嫁入庸王府。
郡王府得到美名,郡王命边城的宁九墉带兵与郡王世子一道携三百万两赈银赴吴越救助百姓,偏偏途中遭遇匪徒拦路,宁九墉顺利退敌,谁知事后清查,发现赈银短少五十万两,宁九墉难逃责难,背负骂名。
郡王为宁九墉倾家荡产赔上五十万两,经此一事,郡王府一家仁善之名传偏四海,甚至最后朝廷动乱,郡王随二皇子叛乱,最后功败垂成退守武陵郡时,竟还得到不少百姓相助。
宁倾雪的红唇一抿,秀丽的眉眼低垂,幽幽开口,“姊姊说的极为有理,百姓遭难,着实让人心伤。”她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直勾勾与宁若月对视,“只是姊姊竟然如此悲天焖人,今日为何还有心思办这个奢华的赏花宴?”
她轻描淡写的一问,激起千层浪,宁若月也是一愣,脸上的笑意微僵。
“姊姊明知吴越有灾,偏大张旗鼓找来众家世家公子、贵女同欢,姊姊就不怕传出去,对郡王府、对与会的众家千金公子名声有损?”
宁倾雪的指控令几个贵女听了皆皱起眉头,有些脾气不好的更是直接拉下了脸。
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宁若月却办赏花宴,备着美食,嘴上还说什么担忧得食不下咽,这不存心恶心人吗?
宁若月在众人厌恶怀疑的眼神中,开口想要辩解,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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