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下鞭子飞快溜下赶车位,三两步来到永安侯府的马车前,拱手作揖陪笑道,“小人不知车里头坐着裴大小姐,多有得罪,请裴大小姐原谅小人吧。”
“害得我摔倒,陪个礼就行了?那我杀个人,也说句对不起,行不行?”丫头挑了帘子,一个嫩柳色衣衫的年轻女子,坐在车里看着车夫冷笑,“就因为你的马车撞了过来,害得我的茶壶翻了,茶水弄湿了我车内的地毯,你怎么陪?”
小全子吓傻,他一个月的月银钱,才五百文啊,他哪有钱陪?
他扑通一声跪下了,恳求说道,“裴小姐,小的不是故意的,裴小姐原谅小人吧,小人下回不敢了!”
“下回?那这回怎么办?”裴元杏咬牙怒目,想抽死小全子的心都有了。不仅马车的地毯沾了水,她的左脚鞋子上,也全是水,她还要去见景王世子呢,现在可好,让她怎么见人?
郁娇一直看着外面,听到裴元杏的声音,她的目光骤然变冷。
裴元志的妹妹?裴元杏吗?
裴元杏仍同以前一样,嚣张跋扈,不讲理啊。
她身为林婉音的时候,因为喜欢着裴元志,所以,很多时候都让着裴元杏。
景王世子不喜欢裴元杏。裴元杏便撒泼打滚般求着林婉音,要林婉音带她去见景王世子。
因为林婉音身份特殊,可以随时出入皇宫,见到几位王世子,并不是难事。
但林婉音不管怎么做,怎么拉拢,景王世子是铁了心的厌恶着裴元杏。裴元杏得不到景王世子的喜欢,就怨恨着林婉音没有帮她,没有替她在景王世子的跟前,说好话,几乎跳起脚来骂过林婉音。
那个时候,林婉音和裴元志刚刚订婚,林婉音怕落得欺负小姑子的恶嫂名声,只得忍住裴元杏的百般谩骂。
又因为林婉音是小公主们的女夫子,常常得到皇后或是皇上的赏赐,但那些赏赐品,最后全都进了裴元杏的库房。
不是林婉音大方,而是裴元杏抢的。
裴元杏不要脸面的到林家去抢,林婉音却做不到丢下颜而去抢回来。
因为林婉音太在意名声了。
每当这个时候,裴元志或是裴夫人总会说,林婉音迟早是要嫁入裴家的,裴元杏拿走的东西,权当提前送往裴府的嫁妆。
有这么提前送的吗?
以裴元杏不讲理的性格,能还给林婉音才怪。
刚才,裴元杏提到了地毯。
郁娇眯了下眼,她记得,林婉音的嫁妆中,有块纯羊毛的驼色波斯地毯,是皇上赏下的贡品,只有两块,一块在皇后那儿,一块给了林婉音。
铺在马车里,刚刚好。
林婉音刚嫁入裴府的那天,裴元杏就去了喜房,找林婉音要那块波斯地毯。
而且,是当着一屋子宾客的面要。
裴元杏拉着林婉音的袖子,一脸的祈求,一脸的撒娇。
直接将林婉音弄了个下不来台。
她后来推说,东西归奶娘阮妈管着,又说不记得有没有带来裴府。
如今林婉音已死,所有的嫁妆,全都留在了裴府。
那块波斯地毯,也一定会落入裴元杏的手里,不知此时裴元杏所说的地毯,是不是那一块?
如果是的话……
郁娇的眸光冷冷一缩。
用着她前世的嫁妆,骂着她这一世的车夫,裴元杏的脸,究竟有多大?
“我去看看。”郁娇扯开帘子,走下了马车。而且,她不将裴元杏打发走,她今天就去不了誉亲王府了。
另外,她要教训一下这个眼皮一直朝天上翻的裴元杏。
林婉音身为公主们的女夫子,凡事喜欢顾及着面子,所以不跟裴元杏一般见识,但郁娇不惧什么颜面有无。
“小姐——”柳叶也跟着下了马车。
“你且起来,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下跪赔礼?”郁娇看了眼小全子,说道。
“是——”小全子见郁娇出来了,顿时来了底气,也不怕了。他们家四小姐可是五品的县君,在京城的未嫁女中,除了皇家的公主郡主们,只有四小姐有封号。
“你又是谁?”裴元杏坐在马车里不动,傲慢的目光在郁娇的身上转了转,秀眉挑起,最后,盯着郁娇的脸,冷冷问道。
丞相府女孩子众多,个个都是薄嘴唇,细长眼,眼前这女子的眼睛,是一双杏核眼,双眼皮。
肌肤如雪,眉眼如画。
这个杏衣女子,面孔陌生,穿着一般,但她通身的气度,却高贵得让人没法小觑。
明明年纪比她要小,但那眼神里,却透着老成,这沉着不惊的神情,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死去的林婉音。
那个高高在上,她怎么追,也追不上的林婉音。
“我是郁府的郁四小姐,郁娇。”郁娇淡淡看着她,“裴大小姐,不知为何要刁难我的车夫?”
“你就是郁娇?”裴元杏诧异地盯着郁娇的脸,没一会儿,唇角扬起,冷笑起来,“你来得正好,你的车夫眼睛瞎了,没看到我的马车,撞了我的马车,害我在车里摔了一跤,说吧,怎么赔?哦,还有,我的地毯也被弄脏了,得赔我。”
郁娇的目光瞥向裴元杏的马车里,果然,是那块波斯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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