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的人放了行,楚誉径直走向后台。
后台处,是间五丈见方的大屋子,一架一架的屏风,将屋子隔开成了一个个的小间。
打杂的,更换戏服的,念台词的,来来往往,见楚誉和白尘两个不相干的人,走进来,全都愣愣地看着他们。
楚誉的衣衫太过华丽,白尘的脸上,杀气太重,谁也不敢上前搭话。
“娇娘呢?”楚誉问着一个手捧一叠戏服的嬷嬷。
嬷嬷眨眨眼,不知要不要说。这外人闯入后台,还是头一个,“娇娘要唱下一出戏了,正忙着做准备呢,不见客。”
“让他们进去,都闪开。”班主得了银子,赶紧跑过来讨好地为楚誉清道。
嬷嬷只得说道,“娇娘在最里间呢。”
楚誉的目光往里望去,有一只着粉衣的臂膀,从屏风里伸出来,将一只点翠头面,缓缓放进一旁的大木箱子里。
只看那十指纤纤,便可看出,这是个秀丽的人儿。
他袖中的手指颤了颤,抬步走了过去。
娇娘正在拆头上的发饰,转身时,发现身侧多了一人。
她赫然回头,刚才那个紫衣华服的青年男子,正站在三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这人眸光闪烁不停,似有千言万语要跟她诉说。
她错愕了一瞬,站起身来,问道,“公子寻奴家,一直寻到了后台,可是有事?”
楚誉望着她的脸,道,“将脸上的粉彩擦掉。”
“……”娇娘眨眨眼,“是。”
她木木然地拿了块布,擦起了脸颊,眼睛却看着楚誉。
过了半碗茶水的时间,娇娘脸上的粉彩,被擦掉了大半,露出了她清秀如画的脸颊,和一双秋水般的眼眸。
楚誉的目光一直锁在她的脸上。她的眉眼,有几分林婉音的样子,这看人的眼神,也有五六分的像。
他心神动了动,道,“刚才,你在台上唱的那支曲子,谁叫你的?”
曲子是那支熟悉的曲子,被填了词。
而且,那词还是林婉音生前自己写的。
林婉音曾说,她五音不全,唱出来不好听,不免惹人笑话。
于是,她便将词的事,扔在一旁,没再去提。
词被他收着。
这件事,只有她,裴元志,和他,他们三人知道。
不可能有第四人知道。
这个娇娘却知道……
娇娘望着他,柔柔说道,“没人教,奴的记忆中,就存着这支曲子。”
楚誉的唇角微颤,又问,“姑娘可记得落英园?”
娇娘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下来,垂下眼帘,“不过是个伤心之所罢了,提他做什么?”
伤心之所?
楚誉的眸光明亮了几分,心头却被堵得慌。
对,是她了。
她一个远离京城的小女子,居然知道京城林家长房的落英园,定是林婉音无疑了。
她是重生过来,活在她人身上的林婉音!
她说落英园是处伤心之所,那定是恨着裴元志。
因为,她的目光中跳跃着仇恨与悲伤。
“我想赎你,你可想离开这里?”楚誉又问道。
娇娘面色一僵,目光警觉地望着楚誉,“公子为何要替奴家赎身?奴跟公子,非亲非故。”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你难道,想一直呆在这处戏班?”楚誉在捕捉着她脸上的表情。
他现在还不明白,她是有着前世全部的记忆,还是一部分。
她见到他是惊讶的表情,是排斥的神情,跟林婉音是一样的神色。林婉音的心里眼里只有裴元志,其他的男子,全都入不了她的眼。
眼前的娇娘也是,但是娇娘为何甘愿做个小小的戏子?她想混沌过完此生?还是,不知道现在林家的事情?
他想弄清楚。
“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了,不过,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娇娘说着,转过身去,又开始拆卸头上的发饰,“抱歉,公子,我马上要登台了,公子请走吧。”
楚誉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失落。
她仍如前世那般拒绝他。
楚誉又道,“姑娘,你的父亲呢?可记得?你也不管了吗?”
娇娘拆头饰的手一顿。
她闭了下眼,掩去了眼底的神色,声音颤抖说道,“我爹……我爹托梦给我,说他在崇州。我之所以跟着戏班,便是想去看他。”她苦笑一声,“娇娘只是个小小的戏子,公子出身世家,我们不是一路人,公子,恕我不能答应公子。”
楚誉看了她一会儿,垂下眼帘,敛去了眸底的神色,忽然转身离去。
娇娘却马上抬起头来,朝他的背影望去,眸光中闪过一抹失望,她头饰也不拆了,两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绞着裙子摆。
显得心情有些烦燥。
他为何走了呢?是她说错话了吗?
她明明,做得很好呀。
有个打杂的嬷嬷走来问她,“娇娘,可要更戏服?下出戏,也是姑娘出场。”
“站一边去,别烦我!”娇娘的脸上,不再是温柔的表情,而是变得凌厉起来,一个厌恶的眼风刀子,朝嬷嬷横横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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