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他换好了衣衫去往正厅时,迎面碰到了怒目而视的父亲。钟叶文冷冷教训道:“整日不在家,又去云家和那个丫头胡闹去了?让你回家必先去见客人,磨磨蹭蹭不知做什么去了,客人等了半日已经走了。”
钟牧昇从未见父亲如此生气过,于是忙施了一礼辩解道:“孩儿是去了云家,但也不是整日胡闹,平日里常常与承熙兄长谈史论道讨教学问……”
“一派胡言!”钟老爷听了他的话反而怒火更盛,“你那十指上涂抹的是什么,还说不是去胡闹?男子汉胡乱的涂抹胭脂成何体统!谈史论道讨教学问不过是挡箭牌,糊弄我们罢了。”
钟牧昇露在外面的手立刻缩回了袖笼之中,羞愧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以后定不胡闹了。只是糊弄一说却是有些冤枉孩儿,今年秋闱将近孩儿想与承熙兄长一同参加。父亲觉得如何?”
钟叶文听了此番言论心中的火气渐渐消了,捋着胡子微微点了点头,“想法很好,距离秋闱还有两个月,你若用心读书定然能考个秀才。也能光耀我钟家门楣。既然客人走了,你便去吧,先去后院看看你母亲吧。”
“是。”但见父亲不生气了,钟牧昇才松了口气,伸出十指看了看鲜红的指甲自己也觉得忍俊不禁,而跟在一旁的蒋睿则笑道:“少爷,您这指甲可是云姑娘染的?还真是好看。”
钟牧昇白了他一眼,“好看?”
“嗯,好看。这胭脂真鲜亮。”蒋睿由衷说道。
钟牧昇踢了他一脚笑道,“胡说八道。”蒋睿一面躲开他的脚,一面跟在后面嬉皮笑脸地追问:“是云姑娘的胭脂吧,她果然眼光不俗。”
“你还没完了是吧?快去给我找把小剪刀来。”
“您要剪刀做什么?”
“你无须过问,快去。”钟牧昇命令道,看着蒋睿走远了才小声嘀咕道:“这颜色很像胭脂吗。我可不觉得,只是这颜料倒是不错竟洗不掉,真不知道三个丫头到底哪里弄来的。”
第三十五章 西风凋碧树
回到房间不多时蒋睿便将一把剪刀递到了他眼前,“少爷您要做什么?”蒋睿茫然不解地看着钟牧昇。
钟牧昇坐在椅子上,并不理会蒋睿,径自将左手的指甲露出来,接过蒋睿的剪刀打开来,细细地将指甲上的嫣红刮落,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大部分的嫣红之色已经刮的干净了。
刮好了指甲钟牧昇抬头问蒋睿,“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了。”
“嗯,我去看看母亲,也就该吃饭了。”
雨细密的落成水幕,缠绵着秋日的温和,落一地散碎的记忆,不知冰凉了谁的心事。
钟牧昇坐在靠窗的书桌前埋头苦读,微风透过窗轻柔地拂过他束发的流苏,却丝毫不能打扰他的思绪。
蒋睿尽职的守在门口的廊下,手撑着脸不时地打着瞌睡,听见一串轻盈的脚步声他抬起眼看了看,但见是钟夫人立刻站起身来,“夫人,少爷他在读书,老爷说秋闱将至任何人不得打扰。”
钟夫人隔着窗子看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了。”转身对一侧的丫鬟小梨说道:“大少爷如此用功也是难得,一会儿给他送些点心来。”
“是,夫人。”小梨轻声应道。
“夫人慢走。”蒋睿忙道。
钟夫人看了他一眼嘱咐道:“好好照顾大少爷,别总是心不在焉的,小心老爷看见打你。”
“是是,小的知道了。”目送着钟夫人离开了,蒋睿才松了口气,抬眼隔着窗子看了看屋内,只见钟牧昇依旧埋头苦读,便笑了笑继续坐在门槛上开始打瞌睡。
雨,细密如丝,缠缠绵绵。
柳怀忠手上攥着一张纸,抬头望着如织的雨幕轻叹了口气,张开手打开那张纸,纸上的字写的歪歪扭扭却清晰无比:云无岫,葵亥年正月十三亥时三刻生人,钟牧昇,葵亥年正月十三辰时四刻生人。
生辰八字。
云无岫与钟牧昇二人的生辰八字,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心里不停地打着各种主意。看着雨渐渐停了下来,才大步出门去了。
有风带来一丝凉意,柳怀忠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向村子尽头处一个偏僻的小草屋走去。
一年前在这个村子里来了一个黑衣老头,老头性格怪癖,为人冷淡,却是个神算子,村里人在他刚来的时候常常欺负他,但是他却毫不在意,经常说一些古怪的话,那些话就像预言。预言着那些古老的誓言与世人的事与愿违。
人们见他说出的话总是应验于是开始收起对他的蔑视,开始尊重他,甚至有什么事情都会跑来问他。若是他说好,那便放下心来,若是他说不妥,则必会不妥。
渐渐的人们对他奉若神明般的信任着,供奉着。
柳怀忠怀里揣着从家里盗出来的一包雪花银,一步步穿过荆棘找到了老头的住所。
那房子屋顶上盖着枯黄的稻草,门上斑驳着朱漆,窗子上凌乱着白纸在风里列列作响。整个小屋阴森肃杀,令人毛骨悚然。
“请问有人在吗?”柳怀忠大着胆子问了一声,进了这茅屋附近周身被一股阴冷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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