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父心中满意,虽然还没中举,不过他对这个小儿子期盼挺高,当年丁文志被举荐送入国子监,府学那边还专门来人道贺,说丁家养了个好儿子,能入国子监的生员可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去打磨几年再回来乡试,一准能中。
这句话,丁父记到了如今。
不过也只是心里想想,嘴上倒不敢逼迫儿子,毕竟他自己以前就读过书,知道临考前压力大,这时候想法子让儿子放松才是正经,你要跟他说考场上的事,反倒引得他焦虑不安。
饭菜上桌的时候,丁文章也回来了,他是去果园帮忙,一身的泥,见丁文志在,不好意思邋遢,洗了把脸后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出来,脸上笑呵呵的,“文志回来了?”
“大哥,快坐。”丁文志道。
丁文章坐下,廉氏给他盛了饭。
丁文章也顾不上吃,就喜滋滋地看向丁文志,问他,“京城大不大,听说国子监里面的老师有些是从翰林院出来的?同窗们都好相处不?”
丁父瞅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等吃完饭再说吗?文志回到家只喝了几口茶,都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丁文章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文志,你快吃,娘炖的鸡可香了。”
丁文志含笑,低下头吃饭。
饭后,廉氏帮着婆婆收拾灶屋去了。
丁家父子三人坐在堂屋里,话题都是围绕丁文志在京城时的生活状况展开的。
丁文章从来没去过京城,很是好奇,“文志,你仔细给我说说呗,京城有多繁华?”
丁文志摇头道:“其实我去了那么多年,多数时间都在学堂里念书,很少外出,偶尔去买些笔墨纸砚,也没逛远,所以说不太上来,不过京城的确是比咱们这儿繁华多了。”
丁文章一脸憧憬,“真想去见识见识。”
丁文志笑道:“若是我能中,将来有了机会,肯定把爹娘和兄嫂都带出去安置。”
丁文章摆手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给自己添负担,京城以后咱也有机会去,你目前要紧的是把书本都温习好,为接下来的乡试做准备。”
丁文志说没事的,早在返乡之前就准备好了。
丁文章见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心知弟弟是个有成算的,之前的院试拔了头筹,中一等秀才,成了每个月能拿六斗米每年四两银子的廪生,这次乡试不知道排名能不能靠前。
丁父吧嗒了一口旱烟,说:“乡试那么多州府的秀才凑一块儿考,只取前一百,怕是不容易中,文志你也别有压力,横竖还年轻,今年中不了就再等三年,熬是熬了点,不过你瞅瞅邻村的那个老秀才,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甘心,今年也要去应考,你这样的年纪能中秀才已经很了不起了。”
丁文志知道丁父是在安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
丁父如今成了镇长,素日里结交的人也多,镇上所有的商铺都上赶着巴结讨好。
这不,晓得秀才公丁文志刚从京城回来,就有不少人上门来送礼了。
胡氏看得心痒痒,想接。
丁父出面拒绝,说既然大家伙儿来都来了,就进来喝杯茶,至于礼物,这不年不节的,又没什么喜事儿,没有收礼的道理。
其中一个富商道:“秀才公今年要乡试了吧,我们来送礼,就是想预祝秀才公能一举高中呢!”
胡氏看着那些用锦盒装着打了缎带的礼品,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好东西,险些就伸了手。
丁父道,“这还早着呢,中了又再说。”
丁父不收礼,那些豪绅富商们也不好意思往人家里凑,提着礼物回去了。
胡氏很是不解,“他爹,人家来送礼预祝我儿高中不是好事吗?你干啥给回绝了?还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
“妇人之见!”丁父瞅她,“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家凭啥来给你儿子送礼,还不就是想着将来你儿子中了举人当了官,能给他们行个方便,你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到时候求上门来,你能说不帮吗?不帮要被骂,帮了就是徇私。”
胡氏听罢,悻悻闭了嘴,收礼的心思也彻底给堵了回去,之后再有人上门来,她也学着自家男人那样应付了,甭管多贵重的礼,一律婉拒,你要进来喝口水吃杯茶,我们家敞开门欢迎,送礼就不必了。
丁父自从当上镇长,为了不给小儿子的前途抹黑,一直油盐不进,短短几年就博了个“铁豆子”的名声——铁豆子下锅,油盐不进。
丁文志知道以后,很是感激。
丁父道:“知道你会读书,怕你将来成了人才做了官被人翻出黑历史来糟蹋了名声,所以我宁愿这会儿被人记恨,也不给你招揽那么多的‘人情’,人情债这种东西,借时容易还时难,能避就尽量避,包括你也是这样,以后要真成了官,也得做个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开了一次徇私枉法的先例,就容易一条道走到黑,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丁文志颔首,“儿子明白。”
丁文章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佩服,想着自家爹不愧是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有墨水儿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中听,瞧这一身正气凛然的模样,当年要不是因为闹饥荒家里没钱供不起,他恐怕早就高中去衙门做官了,不说别的,地方父母官总拿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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