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信看着两人也未说什么,就连面上的情绪也未有一丝变化, 只是淡淡发了话:“园中有客,你们回去吧…”
有客?
王昉闻言一时也未曾多想, 只当是今日来参加孟氏生辰的外男…
她依旧垂眸颌首、屈膝半礼,口中应了一声“是”,而后便由琥珀扶着往来时路走去…只是她的心中到底还是免不得有一惑,究竟是什么样的客, 竟能让她这位鲜少出门的外祖父亲自接待。
王昉想起先前闻到的那一股熟悉而浓郁的百濯香…
这个味道除了她自己。
这些年,她也只在一个人的身上闻到过。
而那个人…
王昉想到这, 步子便忍不住一顿。
琥珀侧眼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王昉紧锁的柳叶眉, 还有那煞白的脸色…她一怔, 跟着也停了步子,低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王昉摇了摇头,未曾说话…
她甚至可以察觉到身后的外祖父还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王昉握着纨扇的手心忍不住有些冒汗,她淡淡说了句“无事”,而后继续往前迈步走去。
这一回,她却未曾停留。
园中的桂花随风摇曳,传来几许清幽之香,而先前她所闻到的那股百濯香也早已被风吹散,辨不清方向、也辨不出真假。
恍若它本身就未曾存在过…
这一切,不过是她一时的错觉罢了。
王昉抬头看着那湛蓝天空、徐徐白云,正是再好不过的天色了…她宁愿自己是多虑了,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顺天府,出现在程家?可若当真是那人,那么素来深居简出的外祖父与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她手心的汗浸湿了扇柄…
琥珀自然也察觉出了她的异常,她也未问什么,只是手扶着王昉的胳膊,一步不停得往外走去。
不远处传来那“咿咿呀呀”的戏词,伴随着那一声又一声敲击之乐…喜气笼罩着整座程府,可王昉的心中却像是被一团黑雾掩盖着,这些她上一世从未窥见的事和人,仿佛正在渐渐浮出水面。
程离和陆意之的关系,韩青突然的调任,还有外祖父与那人…
这其中究竟掩藏着什么秘密?
而程家在日后那一场政权交迭中,担任得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王昉只觉得这些事就如一团黑雾朝她袭来,让她笼罩在这黑暗的天地中,辨不清来时方向。
“主子,主子?”
琥珀看着王昉越发煞白的面色,心中也有些急躁起来…
她连着喊了好几声也不见王昉回声,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胳膊,跟着又低低喊了几声。
王昉回过神,她一双尚未恢复清明的眼睛怔怔得看着琥珀,好一会那眼中原本的神采才逐渐恢复过来。
琥珀见她终于不似先前那般,松了一口气才又问道:“主子,您究竟是怎么了?”
自打见了老太爷就像失了神一般…
王昉口一张她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
王昉走进宴客处去的时候,戏台上的戏正演在高迭之处,除了张老夫人谁也未曾注意到她。
张老夫人看着王昉略微带着几许薄汗的额头,低声让身边的丫鬟去取一碗冰茶过来,一面是握着帕子替她擦拭着额头,笑嗔道:“才出去多久,怎么就跟个小花猫似得?”
王昉看着张老夫人,任由她握着帕子替她拭着额头…
她想说些什么,或是问些什么。
可是她又能说什么?
这些事她谁也诉说不了。
…
后院。
程信见小道之中终于没了王昉的身影,便转身往原先来时的路回去。
十几株桂树下——
有一个身穿紫衣的男人正负手立于其中。
男人负手仰头,一双狭长的凤眼正看着头顶的这一片天空,听到声响他也未曾回头,淡淡说道:“走了?”
他的声音如金玉敲击,在这尚还有些炎热的日子里,却带着一股旖旎缠绵。
“是…”
程信朝人快走几步,他眉目皆敛,拱手一礼,口中跟着说道:“不过是个小丫头,她什么都没有听到,您…”
男人折花的手一顿,好一会才轻声笑道:“老师怕我害她?”
他这话说完,转身朝程信看去…
露出那张眉眼含笑,带着几许温润之色的白皙面容,正是本应该远在金陵的九千岁卫玠。
卫玠想起先前那个小丫头,一双眉眼越发添了几许笑意,他依旧负手立于这天地之间,缓缓而言:“老师放心吧,她是老师的外孙女,我又怎么会动手?”
何况他又怎么会向她动手?
即便他要杀尽天下人,那人也一定是他的例外。
程信闻言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知晓卫玠的性子,既然他已应允,那么自然不会反悔…他想到这,却依旧低着头敛着一双眉眼说了声“谢”。好一会,他才又开口问道:“今日府中宴客,未免人多眼杂,您是现下就走,还是?”
卫玠仰头抬眼看着那蓝天白云,原本来此他也未曾想留,只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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