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昉与王蕙站立在张老夫人的身后…
程柏先走上前与卫玠拱手一礼,垂眉敛目,口中恭声说道:“不知您来,招待不周。”
余后的程淮几个小辈也纷纷朝卫玠一礼,唤人“千岁爷”。
卫玠的手中依旧握着那盏茶,闻言也不过是抬眼笑说一句:“正好路过顺天府,想着许久未见太傅了,便不请自来了…却不知可否扰了诸位的雅兴?”
即便是真扰了,众人又哪里敢说什么?
自然是说没有。
卫玠眼循过众人,最后是停留在那个身穿玄裳、眉目风流的陆意之身上…他淡淡笑了笑,口中却是跟着一句:“九章也在。”他这话一落,便侧手把茶盏落在茶案之上,又言:“你的身子可好了?”
他这话一落,屋中却有一瞬得静谧。
王昉站在张老夫人的身后,闻言她那双半垂的柳叶眉却有轻微的紧锁。
她手中紧紧握着那把纨扇,暗自抬眼朝两人看去。
这两人——
如今他们一个虽已撤了大权,却仍旧是一人在下万人之上的信王。而另一个,却依旧如闲云野鹤,□□于这天下之间…王昉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竟有一瞬的担忧,担忧当日之事传入了卫玠的耳中,担忧卫玠早已知晓陆意之的才能抱负,担忧卫玠会对他下手。
王昉的一双杏眼定定地看着陆意之…
她看着他那张白玉般的风流面庞微微抬起,看着那双依旧缱绻而曼丽的桃花眼微微含笑,而后是那一如旧日般慵懒而闲适的声音在这静谧之地响起:“劳您记挂,已好了。”
卫玠看着他点了点头,才又跟着一句:“既然身子好了,就不可再随意任性了…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为自己谋划谋划了。”
这话倒似长辈训斥晚辈。
其实两人的年纪也相差不了几岁,只是按着辈分,的确要差个一截。
陆意之闻言便淡淡一笑,面上依旧是如往日一般,对世事无谓的模样:“这世间美景我尚未看全,倒也不急这一时片刻…”
他这话一落,屋中便又静了半响。
程柏见此便走上前与卫玠拱手一句:“外院也有不少官员大臣知晓您来,想拜访您…鄙人怕他们骤然过来扰您清净也未应下,您看可要赏脸移步?”
卫玠倒也未曾拒绝,淡淡一句:“既然来了,便见一见吧。”
他这话说完便站起了身,由程柏一行人簇拥着他往外走去…
陆意之走在最后,临了出门的时候却侧头朝王昉那处不动声色的看去一眼,他先前可未错过那个小丫头的眼神。
小丫头这是在关心他?
王昉原本刚松了一口气,偶然却见陆意之望过来立时便又是一惊,这人突然转过头做什么?要是让旁人瞧见还不知怎么想——
她循眼唤过屋中,见她们都没有察觉到这幅异常,便狠狠瞪了陆意之一眼又垂下了头。
陆意之被她这么一瞪也不气,笑着摸了摸鼻子继续跟在后头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等屋中的男人都走了光…
孔大夫人才低声问道:“这位怎么来了?”
而后却是一句掩不住担忧的话:“他这样过来,也不知宫里那位会不会多想。”
王昉闻言也竖起了耳朵…
张老夫人指腹揉着眉心,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这位的性情向来如此,谁又能想到他要做什么?”待这话一落,她是停顿了一瞬,才又跟着一句:“程家素来不涉党争,宫里那位虽然年幼却也不是不明之人。不必担忧。”
自从程信辞官之后,程家这么多年就一直待在顺天府…
世人皆知程家不涉党争。
王昉早先也是这么想,只是她心中那几桩残留的念头,却让她忍不住怀疑…程家真的不涉党争吗?
因着卫玠这一来…
孟氏的生辰自然也就办不下去了,那原先请来的贵妇人与小姐也各自寻了个机会先离去了…因着有卫玠这偶然的出现,众人对与程家结姻亲倒也未像先前那般热衷了。
外院那处却依旧热闹…
就连原先未被请在名单里的几位达官贵人,知晓九千岁过来也都各自寻了个由头过来请见了。
…
夜色四下。
外院却依旧充斥着乐声与笑声。
王昉因为今儿个心中有事,便也未曾陪着张老夫人说话…她的手中握着纨扇,领着琥珀行走在这池塘边上。
沿着池塘的小道上皆挂着大红灯笼,如今随着晚风便轻轻摇曳起来。
灯花与星月之光相交映,打在那微微皱起的水中,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王昉便站在这石头做得围栏前…
她微微仰着头越过池塘,看向不远处那一座点满了灯火的楼阁,晚风携来了那儿的喜乐之声。
今夜顺天府最热闹的便是这处地了吧。
而那两人…
那两个注定成为劲敌的人,如今却站在一起,恍若未有嫌隙一般。
晚风恰好。
王昉手中的纨扇轻轻一晃,好一会才从她这唇齿之间溢出一声悠远而扬长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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