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帆微笑时动用了演技:“千金到目前为止只学会用电饭煲,还不会烧菜呢,她做的东西能合大伙儿胃口?”
“所以才让她多锻炼嘛,人人都是先学爬再学走的,老有人拽着她,她永远不能独立,这是个好机会,我让佳音到她外婆家去住也有这一层目的。”
秀明不慎流露本意,使得美帆更不快活,认为大舅哥为栽培妹妹而拿她当苦力,如何能甘心情愿?回到二楼便似暴晒后缺水的花卉奄奄瘫倒在沙发上,向丈夫哀唤:“不行了,我快活不下去了,真照大哥说的做,三日内就是我的死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赛亮想骂她活该,假如当初和他一起坚持反对合住,就不会卷入这些麻烦。如今身在彀中,只好随遇而安,而且这次事发源于大嫂的困难,他希望妻子能配合顶班,还她以前的人情,关上窗帘后坐到她身边劝说:“居家过日子免不了突发情况,大哥不是给了你指挥权吗?你嫌累就叫人帮你干,情况不会太糟的。”
理论家的嘴脸招致怨怼,美帆斜眼发问:“让你干你肯吗?”
“我哪儿有时间。”
“哼,你果然只会隔岸观火,男人们整天不在家,孩子们要上学,我能指望谁啊?就你那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妹妹能当什么帮手?当帮凶倒绰绰有余,帮着你们全家折磨我!”
赛亮假装没听出妻子在指桑骂槐,做傻回应:“千金最近对你不是很和气吗,你干嘛还说她坏话?她就像只小狗,容易发脾气也容易被收买,只要你别存心刺激她,她就不会跟你作对,还有大哥为你撑腰,你怕什么?”
美帆飞快爬起,掰着手指头跟他算苦账:“你知道在你们家做饭有多累人吗?你们家每天,一、二、三、四……十一,除去佳音,每天十张嘴吃饭,各人口味还不一样,咸甜酸麻,煎炒炖炸,样样不落,我就算每顿十菜一汤吧,做一个菜至少需要二十分钟,十道菜两百分钟,早晚各一餐!难道要我每天睁眼就泡在厨房里?老公,我白天还要去剧团讨论剧本和曲谱,没那么多精力做厨娘。”
“越是烦乱越要保持冷静,别动用你那夸张的想象力把未来预计的那么悲观黑暗,大嫂一个人料理大部分家务,每天安排得井然有序,也没见她累死呀。你常说自己比她聪明,那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要是退缩,其他人会觉得你不如大嫂贤惠。”
事实面前丈夫仍昧着良心唱高调,她的血液渐渐沸腾了,逼近他施压。
“你想让我为博一个贤惠的虚名搭上这条命?不好意思,我没有当贤妻良母的抱负,当初是因为爱你才答应嫁给你的。”
赛亮不怕她撒泼,就怕她提情啊爱的,神态现出锈迹。
“好吧,我知道了,你就为了我多忍耐一段时间吧,我会感激你的。”
“我不要感激。”
“那你想要什么?”
“我刚才说了我是因为爱你才甘愿忍受一切磨难,你必须像我一样付出真爱才能让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到付出,赛亮就导入固有逻辑问她最近看上什么东西了,他明天去买。
一般女人都喜欢买买买,吃吃吃,可美帆是非一般的女人,拒绝丈夫用物质搪塞,坚持索要感情。
赛亮又想当然地会意,做出长足让步。
“是那事吧,好,我保证以后每周三次。”
他以为不过是多吃几次药就能完成的差事,妻子却反弹得更厉害。
“别把我想成饥渴的中年妇女,我需要的是感情!感情你懂吗?”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必须每天真情实感地对我说你爱我,每天至少说三遍。”
赛亮像被拽住耳朵的兔子,慌张无奈。
“你又开始那些没用的幻想了,又不是刚谈恋爱的年轻人,怎么老把那些丢脸的话挂在嘴边?”
他不擅表达感情,所有示爱的语言都像花椒,能让他的舌头失灵,让他说“我爱你”,比自我诅咒更困难。
美帆最不满他这点,结婚以来她软磨硬泡才总共逼他说过两三回,还都是问答拼图模式,那三个字宛如密码,从没完整地凑齐过一次。
“你觉得‘我爱你’三个字很丢脸?这是我们结合的基础,否定它就是否定这段婚姻!”
赛亮的脸像浸在卤水里熬煮,红黑发烫:“我没否定,可也不能老像演戏一样高调夸张地表达吧。”
“为什么不能?人家西方世界的夫妻即使到了八、九十岁也会真诚自然地说爱,这是很美好的事,为什么让你做就这么别扭?”
“那是西方的习惯,我们是中国人,应该含蓄委婉。”
“我最讨厌这种简单粗暴的划分,爱又不是难以启齿的丑事,为什么不能热烈直白地说出来,你如果真心爱我,就不该这么拐弯抹角,遮遮掩掩。”
美帆在情趣气质上承袭了纯正的古典美,爱情观却很西化,勇敢、直率、天然、执着,火焰般的热情总令思想传统的丈虚弱退却。
赛亮认定妻子最近筹备演出太投入,陷在角色里难以自拔,让她看清环境,眼下是在家中不在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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