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后娘娘还算是有点衷心的侍女,她自然是笑不出的,不像椒房殿外那些只知道看热闹,还巴不得别人不如她们好的女人。
“皇后娘娘……”
“嫣儿,本宫做了多少年的皇后了?”
“三十八年。”
“嫣儿,你错了。”
“错了?”
皇后娘娘淡淡的说道:“从那年阳春三月,到今日,足有三十八年,细致的算下来三十八年余四月,再细细算来,是一万三千九百九十天。”
“是好久了……”
嫣儿也是有些怅然,皇后身边的宫女几年都会换几个新的面貌,而她,在皇后娘娘身边待的时间不长,也不过六七年而已。
“嫣儿,本宫被立后的那年,本宫已陪在皇上身边十一年了。”
“嫣儿,本宫还记得那年,本宫生下皇子的时候,皇后诏令善才的文者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之赋。”
“皇上还让人修剪了句芒神祠,祭拜上苍。”
皇后娘娘说着往昔的事情,甚是伤情。
“皇后娘娘……”
嫣儿想要说劝解的话,可是,又无话可劝解。
皇后娘娘痛失爱子,与丈夫生了嫌隙……这又岂是嫌隙两字可道清的。
皇后娘娘看着铜镜,缓缓道:“算起来,本宫陪在皇上身边也已有四十九年了。”
“四十九年,哪里再有第二个四十九年。”
“皇后娘娘……”嫣儿凝眉。
“嫣儿,本宫累了,想要歇息了。”
……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霸天下。
小轩窗,落花凉。
铜镜黄,美人卧。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椒房殿中,宫女跪了一地。
声声呼唤皇后娘娘,皇后却不会再醒。
美人在此时,早已沉沉的睡去。
妆花残了。
那时的未央宫,天是赤色的红,花是赤色的艳。
那时的血也是红的,血也是热的。
不晓得何时,那一分期冀也不存在了。
血液不再滚烫,心便凉了。
*
张三手指捻着书页,那年的一场灾祸,数万人成了英灵。
那年的落雪之日,据说比往年都要冷一些,冷的要命,他却感受不到。
……
“浚稽将军赵破奴处以灭族。”
诏书下达之日,便是执刑之日。
那一日午时,乌云遮日,风云翻涌,天不再光亮。
月儿跪在将军的身边,头上是枷锁,一身发黄的囚衣,她消瘦了许多,脸也苍白了许多。
“将军,会下雪吗?”
她说着这话,抬起了手,望着渐渐黑沉的天。
他伸手握住她的左手,亦抬手望向天际。
黑云直逼而下,与城池相接,有要将城池压塌之势。
破奴将军看着那片黑沉的云,淡淡的说道:“七月的天,应该不会下雪吧……”
“不会下雪吗?”
她的眼神中带了些许期冀。
破奴将军凝眉。
云翻了跟头。
一片雪花飘零,落在了她的手心。
她转头,浅笑,眼中是欣喜。
“将军,你看,真的下雪了呢!”
雪花在她温软的手中,化成了滴露。
雪花打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眨了眨眼,是下雪了。
“行刑。”
他和她握着手,彼此都不愿松开。
“将军,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不管到了哪里,你都不许将我丢下。”
这是他闭眼时,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咬牙,他最不愿意,最不愿意,让她看到他先死。
入她目的,将是他死后,最惨烈的画面。
他最不愿意,最不愿意,看到她伤心了。
雪花残,满地伤。
地上的雪花来不及化,便被染成了红。
*
天降大雪,积雪没了马蹄。
偌大的将军府,红梅开的正艳,再不见那红妆艳丽的美人绕树而舞,亦不见英气勃发的将军牵着美人的手,执剑飞雪。
屋檐上结了几道蜘蛛网,却不见蜘蛛的影子。
屋门被寒风轻轻的吹开,空荡荡的,亦没有半点人气在。
踏雪马儿随着将军征战多年,此时,在风雪里,无人可跟,更不想在跟任何人,何人能比得了征战匈奴,破敌万军的破奴将军。
马儿怎能无情。
寒冬已来,府中并无粮草,它外出觅食后,便回回到府中守着。
自从将军死后,已有三月。
将军不在,一日如三秋,三月是几何,马儿便是这般活下来的。
可是,今日,太冷了,它并不想动了。
踏雪马儿缓缓走到了红梅树下,这树下是最温暖的地方了。
它记得,无数个雪天,有的天生丽质的美人在跳舞,有英姿飒爽的将军在这里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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