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辰生也知道今儿这事做得过火了,引了村人的全体不满,也不敢再说什么,转头就吩咐牛氏拿钱。
牛氏却是不情不愿,嘴里嘟嘟囔囔,开柜子取了钱,一个个地数了两遍,递了十文钱过来。
杜寅生气得七窍生烟,对着杜辰生喝道:“一条人命,就值十文钱?你们要是不想在这儿呆,趁早滚出桃花村。”
杜辰生也气这老婆子没有眼色,平日里吝啬小气些倒也罢了,如今当着全村人的面,还这么地小气巴拉,那不是给人落下话柄,让人再一次看笑话么?
他朝牛氏吼道:“拿一百钱出来。”
牛氏一听一百钱,顿时不干了,对杜辰生回吼过去:“家里哪里有一百钱?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前儿个给寿哥儿交束脩那三百文,还是年哥儿在城里借的呢。如今家里统共就剩了十五文,爱要不要。”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五文,扔到了地上,转身气咻咻地进了里间。
第9章 温暖
“这杜家,统共这点家当,谁信呗。”看热闹的众人纷纷摇头。
村子就这么大,谁家日子过得怎么样,大家就没有不知道的。
杜家老太爷是外村来的,一来就花大价钱建了宽宅大屋,还买了五十亩田地佃出去,实是个有钱人。杜辰生跟杜寅生一起上的学堂,屡试不中,他也不耐烦再念书,就去县城里的酒楼做了账房,也积攒了些家底。后来老人过世分家时,他就起了这么一处跟老宅一样气派的大屋。如今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再做事了,但大儿子杜云翼却接替了他的活儿,每月收入都是不低的。杜家老二杜云年虽好吃懒做,但膝下只一个儿子,负担也不重。杜家三房一群妇孺,却也不是吃闲饭的,杜辰生名下的二十来亩田地都是她们在耕种侍弄,每年种出来的粮食菜蔬,完全能供全家老小嚼用。
也因此,杜辰生等人住着大屋,穿着体面,隔上十天半月就买些荤腥改善生活,平日里在村里受人艳羡,十分自得,这会子说没钱拿出来给孙子救命,简直就像是一个大笑话。
杜寅生已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杜辰生道:“好,好,你别后悔。”说着,他走了出去,对着挤在人群里看热闹的老伴蒙氏道,“拿两百钱来,给宁哥儿看病,不够再拿。实在没钱就叫人去城里找昌哥儿想办法。”
蒙氏跟生性吝啬的牛氏自来处不到一块儿去,因此今儿出了事,她也只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并不上前帮忙。这会子听得自家老头儿发话,她二话不说,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杜寅生不再进杜辰生的屋子,转身去了杜锦宁屋外,叫人请了莫郎中出来,道:“只要把我这侄孙救活,要用什么药你尽管使,药钱我出。”
莫郎中点点头,递了手中的药方给他:“那你便叫人去抓药罢。不过话要先说清楚,这副药用了人参等贵重药材,没有三百钱下不来。你叫人多带些,现在药贵,我怕三百钱还不够。”
杜寅生接过药方,看也不看,先吩咐一个孩子:“去跟你师娘说,叫她拿五百钱。”又将药方递给他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春哥儿,你跟你爹赶车去县里,车钱回来一块儿算。抓药的时候你看着些,别叫伙计抓错了,误了大事。”
那郑仲春是郑桃儿的双胞胎哥哥,其父郑林是赶车的,算算时间,现在是他下工回来吃晚饭的时间,应该在家。郑仲春接了药方,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跑。可还没动身,就听屋里一阵惊喜的叫声:“醒了醒了,宁哥儿醒了。”
原来这屋子壁薄透风,十分不隔音,屋外莫郎中和杜寅生这一番话,都听进了杜锦宁的耳朵里。听得要花三百钱,她哪里还装得下去?如果这钱是杜辰生那老头儿出的倒也罢了,可杜寅生跟这事又没关系,无缘无故花了他的钱,她于心不安。如今的物价她不清楚,三百钱到底值多少她没有丝毫的概念。但笔债好还人情难还,要是今儿个杜寅生真花了几百钱把她“救活”,陈氏和杜方菲几人怕是要背一辈子的人情债。
所以,她不得不及时的“苏醒”过来。
听得屋里说“醒了”,莫郎中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满意地笑容。不过他很快就敛了笑,先跟杜寅生道了声:“先等等,我看看再说。”说着推门进去,先给她拿了脉,然后跟杜锦宁对视一眼,趁人不注意跟她眨了下眼睛,然后便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摸着胡子点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杜锦宁的瞳孔瞬间睁大了一下,旋即心里放松下来,脸上若有所思。
她轻咳了两声,虚弱地对莫郎中道:“我无碍,不用抓药了。我、我不想花钱。我大姐……”
她话没出完,但谁都听得出她是什么意思。上次她高烧不退,杜方菲把自己的婚事许了出去,换了点钱来给她抓药。这一次,她是不愿意再花钱看病了,否则二姐的婚事怕是也得许出去。
跟着进屋的杜寅生脸色又黑了几分,对杜锦宁道:“宁哥儿别怕,这次是伯祖父给你拿钱,你把病治好了再说。”
杜锦宁摇摇头,很坚定地道:“不用,我好了。”
莫郎中出声道:“别急别急,让我再看看。”说着,伸出手指,搭在了杜锦宁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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