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他收回手去,点头道:“不错,这醒来了就好了。”转头对杜寅生道,“不吃药也行,慢慢调养几天也能恢复。”
杜寅生虽说在私塾里做先生,但收入并不高,而且他儿子还在念书考秀才,平日里开支也甚大,拿这五百文钱出来,他的妻子蒙氏的脸色就不大好看。此时听莫郎中说不用吃药,他便也没坚持,只是交待杜锦宁:“有病就得看病,要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一定要跟你娘说,再请了莫郎中来,万莫强支撑。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娘你姐姐们。”
“是,多谢伯祖父。”杜锦宁对杜寅生很是感激。
陈氏也抹着眼泪一个劲地对杜寅生表示感谢。
杜锦宁醒来,杜家的事也算得告一段落,这时候也是该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了,村里人都纷纷散去。杜寅生却留了下来,去了杜辰生的屋子,对他道:“你可知道,宁哥儿身具过目不忘之资。”
“什么?”杜辰生抬起头来,诧异地望向大哥。
“今天他路过我私塾,听得里面的孩子背《三字经》,张口就背了出来,一字不错。”
杜辰生实在不想再听关于杜锦宁的任何事,没等杜寅生说完,他就打断道:“这有什么?私塾里整日念三字经,寿哥儿回家也念,便是个牛都听会了,他会背也不算什么。”
见弟弟这样,杜寅生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我发现他这样,便拿了《大学》、《中庸》里的句子来考他。这些可是我没在私塾里说过的。我只念一遍,他就能把整段话背得一字不错。这孩子,确实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第10章 相谈
杜辰生先是诧异了一下,旋即皱眉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云翼、云年他们三个,我就不多说了。你的两个儿子是什么样子,你最清楚。我们家的云昌,差不多三十岁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以榜末的位置考了个秀才,想要再进一步,着实不容易。小的一辈,程哥儿、德哥儿也跟着我念过几年书的,他们什么资质,我最清楚;寿哥儿就更不用说了,能识得几个字,往后去城里找个事做,就不错了。就他们这样,咱们家能指望谁去?现放着宁哥儿这天生读书的料不培养,难道你就不想家里出个举人、进士,光宗耀祖,风风光光地回老家去,完成父亲的遗愿?”
杜辰生仍低着头,默不作声。
杜寅生皱了皱眉,低喝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吭声!”
杜辰生这才抬了抬眼皮,道:“我对他都这样了,我就不相信他心里没有怨恨。到头来我花了钱,栽培出一个对我心怀恨意的人,我图什么?”
杜寅生愕然地看着杜辰生,旋即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弟弟说的很有道理,换作谁,知道对方对自己心怀恨意,不先要了他的性命就已不错了,哪里还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培养他?这不是养虎为患么?
可让他舍弃杜锦宁,却又不甘心。
他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打今儿往后,你对他和他们那一房好些,缓和缓和关系,也看看这孩子的心性。要是他是个记仇的,这事就不提了;要是他性子是个宽厚的,能理解你的丧子之痛,咱们就再提供他读书的话?虽说他年纪大了些,都十岁了,再不上学怕是来不及了。但以他的资质,便是比别人迟上一年半载的,想来也没问题。”
见杜辰生只管低着头不答应,杜寅生就知道他不情愿,当即便沉下脸来:“你要清楚,就算没有资质不凡这一条,有了今儿的事,宁哥儿的事我也是要插手的。这已不光是你一房的事了,你虐待亲孙子亲孙女,不光程哥儿、德哥儿他们说亲的时候影响甚大,我没脸再做孩子们的先生,便是云昌取得的功名都要受到诟病。现在村里谁不对你指指点点?对自己的亲孙子尚且没有半点慈爱,别人还能指望你对别人好?咱们杜家的名声都被你毁得一干二净了,我要不插手,这个桃花村咱们就别呆下去了。”
今天村里人的议论和别样的眼神,杜辰生也是受够了。他也是要脸面的人。他们杜家有些家底,他跟杜寅生兄弟两人都曾念书识字。他资质不行去做了账房先生,杜寅生则考了个童生,做个私塾先生也甚体面,兄弟两个名下又各有二十来亩田地,在村里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便是里正也不敢不给他们面子。
可今儿个出了这样的事,平日里尊重他奉承他的那些人,背地里不知如何嚼舌根呢,这让他一想起就心头烦躁。
况且杜寅生说的也是实情。
“那你说,怎么办?”他闷声道。
见弟弟没有一条道走到黑,杜寅生的脸色便缓了缓,道:“首先,菲姐儿的婚事,你明儿个赶紧去退了,收了人家什么聘礼,当着众人的面还回去;其次就是住的地方,云翼他们也不常在家住,就算偶尔回来,程哥儿和德哥儿兄弟俩也能住一间,你把一间屋子腾出来,给老三媳妇和菲姐儿她们住;宁哥儿十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也不能老跟母亲、姐姐住在一起。寿哥儿不是一人住一间吗?你在他房里再铺张床,让宁哥儿跟他一间。另外,就算你不想跟他们一起吃饭,这米粮菜蔬也得跟你们一样,不要区别对待,落人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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