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南音再一偏头,看见林三籁微扬的嘴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和她有本质的不同,她是普通人,他是流氓。
普通人的思维模式,遇到坏人找警察。
他,并不是呢,遇到坏人,他是比坏人还凶的坏人;遇到恶鬼,他就是比恶鬼还恶的恶鬼。
林三籁把车开向了城区,路过一家药店,下车买了瓶双氧水和几个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倪南音的额头,破了一个丝线一样细的小口,要不是林三籁告诉她,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到。
她摆手,很客气地说:“不用,没事儿。”
林三籁嗒嘴不快地道:“别动。”
他用棉棒沾了点双氧水摁上了她的额头。
倪南音不自主往后趔趄,还“嘶”了一声。
粗手粗脚习惯了,忘了眼前的是娇嫩嫩的女孩子。
林三籁赶紧拿开了棉签,对着她的额头呼了一口气。
倪南音微微红了下脸,被摁疼的伤口有些发痒,她下意识用手去触碰。
他拍掉了她的手说:“说了,别动。那是额头,你要留疤吗?唱戏的额头上多道疤,你可以唱丑角了。”
“不要”。倪南音皱着眉说。
那伤口正好在拧着的眉上面,林三籁撕开了儿童创可贴,贴上去的时候,顺便抹平了她拧着的眉。
就这样,倪南音脑门上顶着一只米老鼠回了家。
还忽悠老倪,说自己走路不注意,磕了一下。
洗脸的时候才看见,额头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线,惹眼又瞩目。
她在镜中看了很久,叹一口长长的气。
她不大爱叹气的,认识林三籁之后,增加了。
林三籁的车又送修了,这回是大修,前后盖都得整,两边的门也都得换。
快到中午的时候,范城来了,冷着脸让他们所有的人都出去,关上了工程部的门,单独和林三籁说话。
其实就是单方面的“轰炸”,即使关着门,外面还是能听的很清晰。
“你说说你,办的叫什么事情?二十多岁了,除了会打架、赛车,你还会干什么?这月车修几回了?真不知道你像了谁!还有,给你妈打电话了吗?昨天,你爸给我打电话了,他要你回去……华耀,你听见我说话了没有?我这工程到月底就结束了,一结束,你就给我回去!要不然,我没法跟他们交代,听见了就说句话!”
很显然没听见。
林三籁打开了门,一手斜插着兜,走了出来。
范城还在他的后面喊:“华耀,华耀,容华耀!”
大步迈向前的人就跟没长耳朵似的,连头都没回一下。
晚上回家,倪南音很八卦地和老倪说:“隔壁林叔叔的儿子,早就不姓林了,姓容还是荣来着。”
老倪唏嘘了一下,咂着嘴说:“你林叔叔是多好的一个人啊!就是总得出海。”
倪南音早就忘记了林薮长什么样了,不过倒是记得那是个很温和的人。
林三籁一点儿都不像他。
林三籁的汽车五天之后才修好。
倪南音脑门上的那道红线,隐隐约约基本看不出痕迹了。
八月十七,倪南音接到了首都戏曲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被录取的专业就是黄梅戏。
老倪打电话来给倪南音报喜。
倪南音高兴的一蹦有三尺,觉得天格外的蓝,连那些流氓都变得格外的可爱了。
林三籁瞥了眼在屋外打电话的倪南音,点了根烟,随手把烟盒扔在了茶几上。
倪南音笑着走了进来。
他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录取通知书到了。”倪南音笑着说话,低头一看茶几上的烟盒,她又转身出去。
她去了工地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盒林三籁常抽的烟,那烟九十九块一盒。
回去的路上,她把烟盒捏了又捏,捏平了烟盒的四角,握在手里,还是显眼的要命。
一回了工程部,倪南音做贼似的,趁着四人打牌小组不注意,她把握着烟的手往林三籁的面前一伸。
“怎么了?”
她的手小,林三籁一眼就看见了从手缝中露出来的烟盒,很好笑地故意问。
“给你的。”倪南音眨了一下大大的眼睛,眼眸的中间闪着碎碎的像钻石一样亮晶晶的光晕。
“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三籁微低了头,没再看她的眼睛,破天荒,不正经地调笑了一句。
今儿陈秋输了可不少,打到五点钟,他骂骂咧咧地扔了牌:“不打了,不打了。”
一摸口袋,烟没了。
他蹭到了林三籁的跟前,厚脸皮地央求:“赖哥,给跟烟抽抽呗,输的连烟都买不起了。”
林三籁摸了摸口袋,把钱包扔了出来,面不改色地说:“没了,你去买。”
对现在的陈秋来说,有烟抽就行。
他道了声:“得嘞!”
从钱包里夹出了一百块,乐呵呵地走了出去。
他明明是有烟的,刚刚还拆开了她给他新买的那盒,可为什么不给陈秋,倪南音没懂。
不经意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心比脑子聪明,莫名奇妙地慌乱了一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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