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她的笑容凝了一瞬,早年时候,他曾与她打赌,赌以后的孩儿开口第一个唤的是父亲还是母亲,可今日儿子头回开口说话,他却不在身边。
皇后想了想,瞧着帝皇道,“臣妾前几日去瞧过顺妃,教习汉语礼仪的姑姑不错,习得颇有成色。臣妾也问了她是否有什么不惯的、缺的少的,若有,随时来坤宁宫禀报便可。皇上瞧着还有什么需要添的物事么?臣妾正日围着离哥儿转,难免思量不周,但终归是一国公主,怠慢了总不好。”
他拉了拉孩子柔软的小手,复又看着她的眼睛应声道,“皇室以天下供养,许多事情,辛苦皇后了。”
她只朝他但笑不语,又陪着儿子玩闹半晌后,连烁便回了乾清宫。
砚离久久看着父亲明黄身影消失的殿门,钟离尔偏头瞧他笑道,“怎么平时见到江淇便又笑又抱的,砚离还不会叫父皇吗?”
谁料砚离转过小脑袋,看着她小声道,“父皇!”
说完便怕被责罚一般,一股脑便往母亲怀里钻,皇后怔愣半晌,反应过来后将儿子抱着,瞧着他的眼睛无奈教导道,“砚离不可,父皇虽然国事繁忙少来陪你,但他却是很疼你的……你这样,未免会伤了他的心,知道么?”
砚离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扁嘴往她怀里扑去,钟离尔一颗心酸涩难当,知晓这便是帝王家的无奈与薄情,却还是硬起心肠瞧着儿子又正色道,“离哥儿,答应母后。”
离哥儿似懂非懂抽了抽鼻子,对着母亲点了点头,又伸着双手做出要她抱的姿势。
她看着儿子,再难多忍耐一秒,柔了神色将心肝宝贝紧紧搂在怀里,感受儿子温软的小身体和浅淡奶香,一下下轻抚着他的背,瞧着菱花窗外的夜色,无声地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钟离尔: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了,小样儿,之前口口声声跟我说你算不得男人,现在为啥急吼吼跟我表明你是个纯爷们儿?你怕不是有什么想法哦,兄弟???
我们离哥儿,好样的,有脾气,有眼光,没别的毛病,就是坑爹!
每天没有更,后天周四晚上见~
第60章 锥心憎
天鼎四年六月,太子周岁诞辰前,坤宁宫皇后恢复嫔妃每日觐见之礼。
正值盛夏,宫里热得脂粉香都腻在一处,人多,摆在坤宁宫中的冰不多时便升腾成烟雾化了去。
嫔妃候着皇后来时正闲话,却见一个黄色蟒服的小人儿引着乳娘往前行,身后清欢追来不住道,“殿下!娘娘们都在正殿!殿下请回罢!”
离哥儿却不听,仍伸手指着前头,乳娘疼他,不欲拂了他的意,只好往前去。
离哥儿一见宁嫔与兰嫔,眼睛霎时亮起来,高兴喊道,“兰娘娘!宁娘娘!”
宁嫔见到他眼睛都笑弯了,忙起身从乳娘怀里抱过他,因着太子降生以来除去重大节庆,皇后鲜少让其余人见,一时间嫔妃都将目光聚焦在太子身上。
顺妃安静在座上,面容恬静柔美,瞧着太子轻轻一笑,离哥儿扫了扫满殿的佳人,咬着手指转首奶声奶气问兰嫔道,“兰娘娘,怎么这么多人?”
贤嫔对着离哥儿笑道,“殿下真是聪慧善言,臣妾等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离哥儿看了看在座的女子,仍是一副懵懂模样,兰嫔笑了笑方想开口,僖嫔却径自站了起来,上前来对着太子伸出手皮笑肉不笑道,“殿下,往后臣妾等日日都要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以前因着皇后娘娘心疼殿下,都不给咱们见。这宫里现如今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可被皇后娘娘金贵死了,今儿让僖娘娘抱抱可好?”
宁嫔立刻伸手阻拦,僖嫔却不依,笑着便要从她手里抢过孩子,祁桑坐在位上眼见着离哥儿要哭了,心中顿生害怕,忙喝道,“别闹了!”
僖嫔却不当回事儿,嬉笑着一回手的当口,恰好离哥儿打挺儿挣脱,她纤长尖利的指甲却不偏不倚划在孩子的耳后,幼子肌肤娇嫩,登时便是一道长长的血痕,刮下一层肉,皮肤都卷了起来,煞是骇人。
孩子忍了片刻,奈何疼痛难当,哭声顿时响彻大殿,宁嫔与兰嫔慌了神,嫔妃一面大吼着宣太医,一面安慰着太子,贵妃两步上前一把将僖嫔搡开,一巴掌照面就打了下去,打得僖嫔瞧着满屋子糟乱的女人愣在当场。
皇后听见哭声忙从内殿出来,猛地瞧见太子耳后寸长的伤口,一晃神差点晕过去,只觉得血气上涌,一把将儿子抱在怀中,不住抚慰,转首对着众人斥道,“太医来了没有?!”
宁嫔忙哭着回道,“已去宣了,娘娘别急,马上就到了!”
钟离尔看着孩子哭得泪眼朦胧的模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只觉得锥心刺骨的疼痛不住袭来,双手颤抖着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咬唇安慰道,“没事儿的离哥儿,楚太医很快就来了,忍着点疼好不好?母后定不会教你留下疤痕的,你相信母后。”
转首瞧见屋内一群女人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怒火中烧,厉声道,“杵在本宫这里做什么?都滚出去跪着!今日若是太子有个好歹,本宫一个都不会轻饶——”
阿喜心知不好,瞧着皇后形容竟似当初夜闯乾清宫般可怖,怕是今日之事还将有大文章,忙教宫人打开了坤宁宫的大门,嫔妃由贵妃顺妃领着,俱大气儿不敢喘,乌泱泱在坤宁宫前顶着烈日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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