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祎双手青筋只崩:“我问你,你生于哪?”
“流波山。”
流波?
这不也是我的故乡么?
“那年佛祖只说你去投胎了,并未告知你会去哪,我在流波山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何不来找我。”
姬蔻勉力瞥头:“公子,奴家真不认识你。”
“好,你说不识,我便拉了你去问问那如来,让他将这前生今世捋个清楚。”
我的亲孩儿再也不想带这顶绿帽子,大掌一挥叫了那御林军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啊,给我绑起来。”
成然,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就不好了,我一手拦住亲孩儿,一边说:“这位是我的朋友……”
话还没说完呢,只见那绛衣向着屋檐一跃,几个转身就消失在天际。
“母后!……”我梗着脖子转身,“孤怎么不知你何时有这样的朋友?”
我傻但不残。
活在这深宫中,早已将这皇帝的性子拿捏得一清二楚。
当他自称“孩儿”八成是心有不满却无可奈何,当他称自己为“我”便是心情很不错,倘若他自称为“孤”。
那就说明情况大大的不妙了。
可身为太后不说别的,单这“孝”字皇帝便奈何不了我。
我整整衣襟,对着左右的侍女:“哀家累了。”
侍女福身,并不敢有所动作。
我瞥了那皇帝指骨紧了又松,紧了又松,终而咬牙切齿道:“来人,送太后回宫。”
“送”这一字用得颇为精巧,我扶着额头任由着侍女将我扶了回去。
一来二往,禁足在这兴庆宫里竟不知过了多少天。每日三餐依旧顿顿精致,但不能出宫,待在这却也无聊。
我问过那送餐的小宫女,“皇上这几日心情如何?”
小宫女望着我,欲言又止,不想我那乖儿正立在房外,声如洪钟:“母后,近日孩儿过得十分不快。”
听得我羞愧的将话本子挡着眼睛。
如此,坏了他的好好姻缘,我是连请娘亲说情都不敢,只望他又有了新夫人,好早早将我放了出去。
人一静下来,总喜欢想些别的。那陈祎长得眉清目秀的,姬蔻也生的倾国倾城,要说他们没发生点儿什么,是连宫里的小太监便是不信的。
可惜啊,可惜啊,原本我还想和他来段露水姻缘的,如今,连想都是白想的了。
人思考多了,就容易饿,傍晚我那亲儿来宫里用膳,我正忌着他,不敢多吃,现今还没过夜呢,人就饿了。
“来人。”
我听见有人的衣袂沙沙作响,便接着说道:“给哀家拿盘果子来。”
那人依旧没做声,我侧身伸过手去拿那果子,却没想到我宫里伙食这么好,连宫人生的都如此高了。
我一仰头,便见那绛衣华发的男子站在床榻边。
忙得一个翻身,又惊又讶,又左右瞧瞧,才问:“你怎么过来了,姬蔻呢?”
几日不见,他的气势低迷,下巴满是胡茬,我一边啃着果子打了个黄腔:“这几日累坏啦?”
他不理我,自顾自的将那果盘搁在桌上,咯噔一声,倒是把我惊着了。
“这……这是怎么了。”
他坐在那,一言不发,唯有一双猩红的眼望着我。
我并拢腿,从床榻上下来,迎着他的目光看了回去:“你怎么了?”
美人也有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像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直到我腿蹲的都发麻了,他才淡淡道:“姬蔻病了。”
哦,美人多舛,病了就得请御医,这点儿小事我还是有权利帮的。
“她要七窍玲珑心做药引。”
用心做药引,真是好邪门的药。
我站起身子,刚想劝着陈祎,那些乌七八糟的不可信,一抬眼便看到他那双猩红的眼。
那种眼神我很熟悉。
西洋使者进贡的那只白虎猎食时便是这样的眼神。
凶狠带着嗜血的光。
我蹑脚朝后退了步,一边说:“啊,这样啊,那挺难找的吧。”
他站起身,我转身朝着门外跑,他一挥手,门就阖上了。
安稳了十好几年的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但我仍试图劝他打消这样的念头:“你要想,我可是太后,要是我死了,你也逃不了。”
他不说话,周身一片寂然,如那刀刃在寒夜里发出渗人的光。
我靠在门扉,摇头:“我求你了,要是我死了,我娘我爹会很伤心的,不如这样,我让皇帝替你去找好不好,你瞧瞧我这样蠢,这样丑,怎么会长了一颗玲珑心?”
陈祎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姬蔻等不及了。”
“但她活了我就要死啊。”
他抽出佩剑,慢慢的走向我:“对不起,下辈子我会替你找个好人家。”
我想着我这辈子除了总喜欢给人惹些乱子,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但我为什么死的这么凄惨。
当陈祎的刀捅进我的心脏时,我的脑海忽的清明了,但我却没了力气,上辈子我欠了他一世的眼泪,这辈子没什么能还的了,便要他将我的心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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