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如此鬼祟!”
冷厉的沉声骤响,路映夕心中一颤,莫非被发现了?
但下一瞬就听到栖蝶惊慌失措的声音:“皇、皇上?!”
“三更半夜,你在此做什么?”皇帝的语气似有不悦,冷声道,“拜祭兰姑?难道你不知宫中规矩?”
“奴婢、奴婢……”栖蝶扑通一声跪下,细软的嗓音微微发抖,语带啜泣,“奴婢知道不应该,但兰姑姑生前对奴婢很好,奴婢只是想偷偷给她烧些纸钱……”
皇帝沉默了片刻,才又淡淡出声:“朕问你,皇后待你如何?”
路映夕听他提及自己,不由惊讶,更加凝神屏气,侧耳倾听。
“回皇上,皇后端庄亲和,待奴婢是极好的。”栖蝶恭敬地回答,听不出真假。
皇帝低低地笑起来,似觉得这个答案十分可笑。
又听栖蝶侬软再道:“皇上,奴婢真心羡慕皇后,如若奴婢有皇后万分之一的福分,奴婢折寿十年都甘愿。”
这句话说得含蓄,可也已然委婉地表露了绵绵qíng意。路映夕的菱唇悄悄扬起,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她就看看皇帝如何享受这艳福。
那厢栖蝶正怯怯地小声说着:“奴婢是否说错话了?”口吻蕴着天真,惹人无限怜爱。
“起身吧。”皇帝仿佛觉得无奈,长叹口气,道,“朕今夜烦闷,你就陪朕去水榭饮几杯。可会弹琴?”
“会!奴婢会弹琴!”栖蝶难掩惊喜欢欣之qíng,连声应道。
路映夕扯了扯嘴角,在心中腹诽,看来纵使英明睿智如他,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美色当前便就来者不拒。
听着他们两人举步离去,静待半晌之后,确定他们没有折返的迹象,路映夕才从树后走出来。
她扫视了一眼花圃,地上确有香烛冥纸。她蹲下身,翻了翻香烛旁的泥土,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免死金牌?栖蝶竟然拥有皇朝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
究竟,栖蝶是否皇帝安cha在她身边的棋子?如果是,栖蝶又怎会在那盅参汤里加浣花糙,她应知她与皇帝并无行房,无需下药防她怀上皇嗣。如果不是,她从何处得到免死金牌?她的身份,到底为何?
路映夕一边思索一边把泥土拨成原样,然后站起离开,并未拿走那一块免死金牌。她心底还有另一个猜测,却不敢深思下去。倘若皇帝与栖蝶早有jiāo涉,那么方才的一幕,岂不是故意做戏给她看?若真是如此,这个男人城府之深,以及栖蝶的演技之高,无不令人心惊。
夜深,凉寒。天上残月如勾,光泽黯淡,一团乌云飘近,就慢慢吞噬掩盖了那弯月。
……
日子看似平静地过下去,五日后,皇贵妃的身子好转,已无大碍,只需静心调养。然而奇怪的是,皇帝并不去抚慰痛失孩儿的贺如霜,反却频频驾临凤栖宫,且夜夜留宿。
路映夕坐在镜台前,漫不经心地梳着长发。皇帝依然没有碰过她,共枕而眠,同chuáng异梦。但外人不知内qíng,皆以为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终于争得君宠。显然,这就是皇帝的目的。他要为她带来无尽的麻烦,让她陷于后宫争斗中,无暇理会旁事。
“娘娘,韩淑妃求见。”寝门外,宫女小南恭声禀告。
“传。”她放下桃木梳,走至外间,明亮清眸中漾起点点笑意。终于来了。
韩淑妃仍是一袭水蓝色宫裙,淡雅美丽,而眉宇间凝着一抹天生的倔qiáng冷傲。
她曲膝一礼,平淡道:“皇后娘娘凤安。清韵今日前来,是为谢皇后还清韵一个清白。小小心意,还望皇后笑纳。”她摊开手心,递上前去。
路映夕微笑着接过,温声回道:“妹妹多礼了。”
韩淑妃举眸直视她,缓缓道:“这只指环,是韩家山庄的信物。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应是无需用到此物,清韵也只是想要聊表谢意。”
路映夕微微一诧:“如此贵重?”这纯银指环,看起来毫不起眼,竟是韩家山庄的信物?
“虽说是信物,但也只具有江湖救急之用罢了。皇后娘娘深居宫中,必是安康无忧,这指环皇后就当俗物把玩便是。”韩淑妃抿唇淡笑,神qíng一片坦dàng。
路映夕不禁对她刮目相看。韩家并非官宦世家,但在江湖上颇具地位。坊间有这样一个传言,韩家山庄若放话要追杀一个人,那人必活不到隔日天亮。现在韩淑妃愿意给她信物指环,不就是等于她能要求韩家山庄做一件事?她虽帮了韩淑妃,但其实只是顺水推舟的人qíng而已,没想到这个女子磊落大方,知恩图报。
“皇后娘娘,如果没有其它事,清韵就先告退了。”韩淑妃欠了欠身,没有多余赘言,沉静地离去。
路映夕凝望着她亭亭的背影,心中感慨良多。如此红颜,犹如一株傲梅,可却偏偏长于皇宫深苑,可惜,委实可惜了。皇帝宠幸贺贵妃,应是为了笼络贺氏一族,但以皇帝的深沉韬略,决不可能看着外戚坐大,所以,贺氏迟早要被铲除。至于韩淑妃,皇帝是真的欣赏她,还是看中她娘家的势力呢?
默思须臾,路映夕踏出寝居,yù去太医署探望南宫渊。
刚走到凤栖宫的外殿,就见一排佩剑侍卫守于殿门之前,气势凛冽冷峻。
“发生了什么事?”路映夕皱了皱眉,开口询问。
“禀皇后,宫中疑有刺客潜入,卑职等奉皇上之命,守卫凤栖宫。请皇后回内殿,以策万全。”侍卫统领跨前一步,揖礼回话。
路映夕的眉心蹙紧,眸中掠过寒光。慕容宸睿这是要禁她的足?他要开始对付师父了?或者,他根本已经有所动作了!她太高估他的容忍度,即使他并不爱她,也未必代表他能忍她的“失贞”。他不惩治她,但极有可能会拿师父开刀!
素手狠力一握,她旋身返回内殿。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她今日就要叫他也尝尝受制于人的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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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万里江山一局棋 :第十六章:有所动作]
风和日丽,天色明朗,阳光暖暖地洒落金huáng色的光辉。
一个身姿修长的女子坐在后苑树荫下的秋千上,随风摇dàng,白裙轻轻飞扬,长发乌黑如瀑。远远看去,宛若一幅清逸绝伦的仙谪画像。
范统正大步走来,眼中掠过一丝惊艳之色,不自禁地放轻脚步。
“范侠士,有事?”路映夕并未睁眼,却已知来者何人,轻柔出声问道。
范统的脸色一僵,懊恼自己刚才那一分怜香惜玉之心。这女子,分明是一个水xing杨花不知廉耻之人,他生平最憎恶的便是这种女人!
等了半晌,身后仍是静默无言,路映夕从秋千上轻灵跳下,笑盈盈地望着他,道:“后宫禁地,若无皇上特允,男子不得擅入。不知范侠士是否奉了圣意前来?”
范统下意识地垂眼,不愿直视她嫣然的美颜,沉着声回道:“皇上有命,要范某在此保护皇后安全。”
“那么有劳范侠士了。”路映夕语气温和,不再多言,径自走回寝居。
范统默不吭声,紧跟其后,直到寝门外才停住步伐,伫立守候。他并不认为这个美丽女子有何天大的能耐,但皇上对她颇为忌惮,因此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路映夕随手关上门扉,抿去唇畔的浅笑,明眸中一片清寒。皇帝派范统跟着她,摆明了监视她,此举足以说明,皇帝确实要对师父下手了。而她,也该做点事了。
缓缓走至凤帐内,她悄然地摸索着chuáng板,极细微的一声“咔”响,宽敞凤chuáng的内侧骤然显露一个空dòng。她轻手轻脚地爬入,chuáng底有一道斜形阶梯,蜿蜒而下便是一间小小石室。
“公主殿下。”黑暗的石室里,七名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单膝跪地。
“这条密道已挖掘至何处?”路映夕淡声询问,在漆黑中她的眼眸依然晶莹闪亮。
“已到皇宫外的西郊岩dòng。”一名女子回答,嗓音肃穆冰冷。
“嗯。”路映夕满意地颔首。花费半年时间,总算小有所成。
“殿下是否有任务要吩咐属下?”那领头女子冷静问道。
“是,本殿要你去做一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路映夕的声音不高,却不怒而威,仿佛是君临天下的王者。
“曦卫一号领命!”那女子并未先问是何任务,即刻叩首。身为曦卫,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她们皆是jīng英,亦是死士。
“慕容宸睿尚未有皇子,只有一位小帝姬,本殿要以帝姬的命来保师父的命。你可明白?”路映夕的语速平缓,淡然无波。话落,也不待曦卫回话,便就踏上阶梯。
素雅寝居里,依旧静谧宁和,看不出丝毫异样。路映夕从凤chuáng上下来,倚着chuáng柱慵懒地扬起菱唇。至多等到天黑,慕容宸睿就会来找她算账了。她很乐意看一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要先去探望师父,如此才能彻底放心。
曼步走出寝门,便见面无表qíng的范统冷睨她一眼。
“范侠士似乎很讨厌我?”路映夕面露微笑,也不自称本宫,只是挑眉望着他,带着一点挑衅。
范统轻嗤一声,并不答话,眼神疏离而冷漠。
“单凭某人的一面之词,就对一个人下定论,是否太过糙率?”路映夕不介意他的反应,顾自道,“有时候,真相并不是我们听到的那样,也未必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只有用心去分辨,才能穿透本质。”
范统低哼:“巧言令色,鲜矣仁!”
路映夕不由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果然很固执很忠心。”
范统闪身一避,似嫌她手脏一般,不悦道:“请皇后自重。”
路映夕笑得越发灿烂:“你不是早已认定我是放làng之人?我只是顺手成全你的想法。”
范统轮廓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恼,炯炯褐眸中迸出隐忍的怒光。这女子果真恬不知耻!青天白日竟调戏他?!
路映夕笑望着他,悠然自若,旋了身,往外殿走去。
范统狠瞪她的背影,猛一握拳,还是跟了上去。他奉命监视她的行踪,无论她去何处,他都要守牢。
路映夕径直走至凤栖宫外,一排侍卫揖身行礼。
“本宫现在要去太医署,如果你们不放心,就全都跟着来。”路映夕淡淡地抛出一句话,便举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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