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映夕摇头,诚实地回答:“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冲击来得太快,方才她一味压抑制qíng绪在心底,尚未细想。
“你可以慢慢想,但必须随朕回宫。”慕容宸睿斜睨她一眼,按捺住心中的几分愠怒。原本他可以顺顺利利攻下邬国,但自她掺和一脚以后,qíng况就变得棘手起来。这个该死的女人,就是不肯让他省心!
路映夕抿着唇微微浅笑。她若是随他走,还能想什么?难道他会任由她自由来去?
慕容宸睿抬手轻捏住她的下巴,沉着声音道:“南宫渊的事,留待以后再计较。西关战事刚起,朕早就料到是你背后出主意,你到底在西关设了什么局?”
“皇上认为臣妾会说么?”路映夕仰脸望他,明眸晶亮,毫无惧色,她不会说,因为这是国事,而非私事,她相信他能够明白。
果然,慕容宸睿并没有生怒,只是皱着浓眉道:“邬国气数巳尽,你又何必再làng费心思。这般劳心劳力,你如何养胎?如何让孩子健度出世?”
“原想回京城见父皇。”路映夕轻声一叹,看来现在是没有可能了。
“你还想再奔波?”慕容宸睿终于忍不住,胸口郁结的怒气蓦然爆发,“小范真是没有骂错你,你确是任xing妄为!你即将为人母,竟无一丝自觉?你当自己铁打铜鋳不成?真要等到孩子出事你才来后悔?”
一连串的怒责,令路映夕怔仲哑然。
“你是否要朕担心焦急才高兴?是否要朕为你一再退让和涉险才舒心?你想要朕证明什么,你直说便是!”慕容宸睿冲口低吼,胸膛微微起伏,积压着的怒气与忧急一点点爆发而出。
路映夕听得愣然,但心底悄然滋生丝丝的甜蜜。
“你要与朕斗,朕可以容许,但你不能拿孩子的安危来作赌注!你可知,朕见不到你的这段时间,心里有多难受?当朕知道你不知死活地跑到琅城,你可知朕有多担忧?你为邬国着想,为南宫渊着想,可有静下心来为朕想一想?”慕容宸睿低低地咆哮着,深眸似海,随着qíng绪迸发而掀起层层波涛。
路映夕凝睇着他,心中的甜蜜感渐渐变为酸涩。他并没有骂错,她的确极少为他着想。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他坚毅qiáng大,不需要人担心。可她忘了,他也是有血有ròu的普通男子,会为qíng所困,会为关心的人而忐忑,这些是与身份地位无关的事。
“对不起。”她的语气轻柔,抬起手,抚上他清瘦的面颊,“皇上瘦了许多。是臣妾不好,为皇上带来诸多烦恼。”她的指尖滑过他的眉宇,轻轻地替他揉散眉心的那道皱褶。
“是,你确实为朕带来许多麻烦。”慕容宸睿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口气犹有薄怒,“朕不嫌你麻烦,你应感恩图报。”
“嗯!”她没有反驳,眸中含笑。
“今夜就跟朕走,别再犹豫。”他的话语沉缓而霸道。
“好。”她温驯应道。
这般顺从倒叫慕容宸睿生疑,探究地盯着她,问道:“当真?”
“当真!”路映夕颔首,笑靥嫣然。
“路映夕,你若敢耍诡计,就别怪朕不客气!”慕容宸睿略使力攥了一下她的手,象征警告。
“不过臣妾有一个条件。”路映夕笑吟吟地看着他,心qíng有些温软,而又有些怅然。qíng义难两全,她不能奢望自己幸运地兼得鱼与熊掌。
第四卷 第九章 暗夜生变
“是何条件?”慕容宸睿微眯起眸子,脸色沉下。
“待孩子出世之后,请准许臣自由出入皇宫。”路映夕凝目望着他,温声道。
“不可能。”慕容宸睿一口拒绝,眸中透着一丝深沉,“朕对你的纵容巳到底线,你应知分寸。”
“是,臣妾知道。”路映夕早巳料到他的回答,并未感到失望,浅淡一笑,道:“那么就当臣妾没有提过。”先礼后兵,既然他无法答应,那以后兵,既然他无法答应,那以后她只能靠密道偷偷离宫。
“你有何出渝城的方法?”慕容睿面色平淡,但心中巳暗留一分警戒。看来他若不守牢她,以后她继续肆意妄为。
“暂时没有。”路映夕坦然回道,神色无辜。
慕容宸睿抿起薄唇,不再作声。事实上,他潜入渝城之前巳有所筹划。明晨琅城会再度发动攻击,他可再次趁着战乱混迹离去。但是她有孕在身不宜涉险。可是若要等到攻下渝城,少说也需两个月,他有诸多军政需要处理,不能在此滞留。
“不如就让臣妾留在渝城养胎?”路映夕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地建议道,“皇上若是不放心臣妾,也可留下。”
“留下?”慕容宸睿挑眉扫她一眼,蔑视不接话。
“如果皇上放得下锦绣江山,其实有何不可?”路映夕笑容不减,语气带着调侃。
“朕是放不下江山社稷,又如何?”慕容宸睿的眉宇间隠隠飞扬一抺傲色,“朕既有此能力,那为何不将它发挥至极致?朕有信心,若由朕一统天下,天下必可安定繁荣。”
路映夕轻轻点头。他从来都不隠藏他的野心和狂傲,她巳不觉惊讶。
“朕知道你喜爱清凈的日子,给朕一些时间,将来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継承帝位,朕就陪你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慕容宸淡淡扬唇,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的长发。
路映夕对他微微一笑,启口道:“其实有法子离开渝城,不会惊动他人。”
“哦?”慕容宸睿将信将疑地看她。
“如果要直接从渝城去琅城,确实困难。”路映夕不紧不慢道,“先往邬国北边走,绕过两座城镇,再从水路到霖国。最后从霖国返回皇朝。不过如此一来,费时甚久,即使快马兼程,也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慕容宸睿颔首,沉吟未决。
“皇上慢慢考虑。天色巳晚,臣妾去命人多备些膳食。”路映夕凝视他右肩的血迹,再柔声道:“伤口也必须换药了,臣妾去端一盆清水来。”
慕容宸睿不吭声,眸光暗灼,意味深长地凝睇着她。
“皇上放心,臣妾绝不会使卑鄙手段。”路映夕不由莞尔,笑着说完便就开门离房。
出于直觉,慕容宸睿信她所言,但为安全起见,他还是悄然翻窗而出上了屋顶。
……
夜幕低垂,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月点缀,益发显得漆暗yīn沉。
路映夕亲手端着盆清水,回了房间,见房内空无一人,不禁感觉啼笑皆非。
半敝的窗口,一道身影倒挂,旋即矫捷地跃入。
“皇上终究信不过臣妾。”路映夕叹气。
“朕只是认为应当谨慎一些。”慕容宸睿走到桌边坐下,径自解开铠甲,半褪去衣襟。
路映夕站到他身旁,替他拆去透血的纱布,血迹巳gān固,纱布粘着伤口,一揭起,便能听见‘嘶’的轻响。
“痛吗?”她轻柔地问,手下动作却利落快速。
慕容宸睿闷哼一声,暗暗咬牙,未答话。
“如果皇上不怕臣妾的药有问题,那臣妾现在就给皇上敷药了。”路映夕揶揄他,一边用gān凈的纱布清洗血ròu模糊的伤口。
慕容宸睿仍旧不作声,牙齿却磨得喀喀作响。
“上次师父未把解药给皇上,今日臣妾正好可以亲手jiāo到皇上手中。”路映夕利落地为他上药,缠好洁凈的纱布,才取出那瓶解药递给他。
慕容宸睿捏着那小小药瓶,神qíng讳莫如深,难辨喜怒。
“臣妾为皇上敷的这种金创药,效果甚佳,不过有些许麻醉的药xing。皇上去榻上躺会儿,臣妾先把这盆染血的水处理。好。”路映夕动作轻巧地帮他拢好衣领,温言道。
慕容宸睿默然,但依言走去chuáng榻,躺下歇息。
虽然此时他沉默寡言,但看得出他确是信任她。路映夕不自禁地弯唇浅笑。
见他躺好闭目,她才端着那一盆血水步出房间。
然而,就在她离开不久之后,这座院落逐渐被人包围。
黑夜中,无数把弓箭,对准了那间卧房。
第四卷 第十章 成阶下囚
整座院落被里外两层地包围着,簇簇火把照亮半边的天空。
路映夕暗自深呼吸,不着痕迹地侧耳凝听房内是否有动静。暮容宸睿应该已经发觉外面的嘈杂,但房间里除了衣柜和chuáng底之外,并无适合躲藏的地方。
过了片刻,一身戎装的庄将军大步而来,大手一挥,下令道:“搜屋!”
路映夕一怔,尚不及发怒,就见房门已被士兵们撞开,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公主。”驻城将军庄守义向她抱拳揖礼,话语铿锵有声,“事关渝城安危,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公主海涵!”
路映夕已无心再多说,抿着唇举步走向房内。
衣柜的柜门dòng开,里面并没有藏人,而士兵们正在搜查chuáng底。
路映夕心中一突,不由担忧。
“禀将军,没有人!“搜查完毕,士兵们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路映夕心有疑虑,但面上只是冷淡神色,作倦意状摆了摆手,道:“都折腾够了?本公主乏了,统统撤走!”
“是,公主!”庄守义歉意地再次行礼,“冒犯了。”
众士兵逐渐散去,四周恢复了清寂。路映夕在房内绕了一圈,也无发现。慕容宸睿凭空消失了?抑或他及时察觉危险,早就遁走了?
扶腰在桌边坐下,她蹙眉沉思。慕容宸睿逃得及时,但只怕他已经误会是她布下陷阱要生擒他。那告密之人到底是谁?谁知晓慕容宸睿来了渝城?
正思虑着,突听外间又响起一阵喧嚣声。
路映夕眼皮一跳,嚯地站起。一定是段霆天暗中使的诡计!
“押入地牢!”外面远远的传来欢呼声,夹杂着一道冷峻的命令。
路映夕已隐约猜到发生何事,心头萦绕着一股不祥之感,但还是揣着一点希望往外走去。
行馆外,近百名的士兵手举火把大声喊道:“把皇朝jian细就地阵法!”
喊声震天,惊破这个幽夜。
路映夕站在门槛内,静静地举目望去。
四把缨枪牢牢地横架着一个人,那人黑发披散,盖住了半边脸,全身肌ròu似乎极为紧绷,颈上青筋突起,但却动弹不得,看qíng形应是被点了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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