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的眸中迸出火光,双手巳紧握成拳头,指节喀喀作响。
第四卷 第十六章 重逢若此
天色暗下时,马车正好进入一个乡间小镇。
段霆天找到一家小客栈,便决定在此落脚过夜。
客栈有些简陋,但却又新鲜美味的菜肴。路映夕看着满桌热腾腾的蔬菜和野味,忽然心头发酸。还记得去年冬日,她生辰之时,有人纾尊降贵为她亲自下厨。那大概是她尝过味道最糟的参汤,但却是最被她铭记的一道菜。而当日为她洗手作羹汤的那个人,如今在哪儿?可还在这世上?
饭桌的另一端,段霆天望了她半晌,见她顾自垂头出神,刻意咳了两声,温qíng脉脉地吟诗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路映夕缓神,抬眼觑他,但不作搭理,默默举筷进食。
“路妹妹,我听说渝城府衙里的那条地道被填了?”段霆天夹了两口菜,慢悠悠地道。
路映夕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没想到慕容宸睿一世英名,最后却落得活埋的下场。”段霆天似无限惋惜地叹道。
路映夕脸色微沉,搁下筷子,直视他,道:“当时地道里并没有人。”
“是吗?”段霆天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路妹妹之前不是说没有救出慕容宸睿吗?难道他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我折回地道时,里面的确没有人。”路映夕坚持地重申。
“也许是你没有寻仔细。”段霆天与她唱反调,一口咬定慕容宸睿必死无疑。
“不可能。”路映夕沉着声反驳。她不相信慕容宸睿已死,也正是抱着这个希望,她才能抑制住心底的恐慌和悲恸。
“为何不可能?”段霆天非要与她争辩到底,再道。“当时地道里必定漆黑一片,也许慕容宸睿昏迷在哪个角落里,被坍塌的泥土掩盖。在庄守义派人填土之前,他可能就已遭活埋。”
路映夕抿紧了菱唇,双眸中闪动倔qiáng固执的水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她绝不相信!
“路妹妹,你再想想,以你对奇门遁甲的研究,如果地道里另有出口,你又怎么会没发现?”段霆天似乎存心要刺激她,兀自继续道,“连你都束手无策,那么这世间还有何人能救慕容宸睿?或许南宫兄比你更谙五行奇门之术,但他远在皇朝西关,如何分身前来?所以——”
他停口,微眯眼眸看她。
路映夕不吭声,重新举筷,埋头用饭。
段霆天盯着她片刻,嘴角浮起一丝意味莫名的笑。
膳后,路映夕进房歇息,脑海中不断回dàng方才段霆天说的那番话,眼眶微微泛红。原来她这样害怕,怕此生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如果可以向上苍祈愿,她宁可与他生离,也不要死别。纵然各自天涯,亦可遥对祝福。可是现在一颗心高悬着,不知何时才能着地。
叩——叩——
敲门声响起,伴着段霆天慡朗的声音:“路妹妹,决定好了吗?是否要种‘灵机’?”
路映夕没有应声,静静地前去开了房门。
“如何?”段霆天斜倚在门边挑起一边眉毛,戏笑道,“你若不信我是一个君子,可以将我的眼睛蒙起来。”
“段兄不惜出力又出血,当真无所求?”路映夕亦浅浅一笑,回话道。
“自然是有所求,但绝非偷香窃玉。”段霆天笑得不拘,坦率直言道,“路妹妹现今的价值,远远不止于绝世美色。”
路映夕静默了会儿,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段霆天踏入房间,锁上房门,出边噙着一抹出奇欢悦的笑意。
“段兄,请坐。”路映夕指向简朴的木chuáng,落落大方。
“失礼,失礼。”段霆天一边作揖,一边走到chuáng沿坐下。
路映夕抬手抽下发髻上的绫缎,撕成两段,将其中一段递给他。
段霆天心领神会,扬了扬唇角,不罗嗦地自己蒙上了眼睛。
路映夕在心中无声一叹,上了chuáng盘腿而坐,也绑带蒙眼。为了腹中孩子,她不得不接受段霆天的帮助。如此应该不算失德吧?
她背对着段霆天,听到窸窸窣窣的宽衣声,不由生了几分尴尬感,面颊燥热。
“路妹妹,该你了。”身后传来段霆天低沉的声音。
路映夕身躯微僵,手指紧楸着衣襟,良久无法动作。当初师父为她种灵机,她虽觉羞赧窘迫,但并无愧疚感。可是今日,她觉得很难做到……
“路妹妹,你放心,我确实蒙牢了眼睛,绝不偷看。”段霆天似知她的心qíng,温声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没有人会怪责你。”
路映夕暗暗咬牙,手一拉扯,外罩衫脱离在chuáng畔。
只穿一身单薄的内裙,她轻微地瑟缩了一下,心里不期然闪过一个念头。慕容宸睿曾经十分介怀师父为她种下灵机,若他知晓她又一次……会否bào跳如雷?
想到那平素冷静内敛的男子bào怒的模样,她抿着唇笑了笑。只要他活着,她不介意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思绪转移,故而心qíng略微放松了一些,她缓缓褪去衣裙,半边香肩luǒ露出来,因为背对,所以她看不见段霆天正笑得邪气而恶劣。
“段兄。”路映夕突然顿住宽衣的举动,清声道,“你若敢偷窥一眼,莫怪我毒瞎你的眼。”
“不敢,不敢!”段霆天诚惶诚恐地回答,但嘴角笑意不减。事实上,他的确没有解开绑带,不过这不重要。试想,当一个男人看见自己的妻子一丝不挂,与另一个赤身luǒ体的男人独处一室,会是和感受?就算他们什么也没有做,也足够那男人愤恨得想杀人。
路映夕一直留意着背后的声响,确认段霆天没有摘解绫带,才谨慎地褪去内裙。
雪肌如玉,她的身上只余一件亵衣,几乎无法蔽体。
就在此时,她耳朵一动,惊觉异响!
正yù穿衣,颈上陡然一麻,一只温热的手掌贴熨上那朵褪色的芍药。
“附近有人!”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段霆天!现在不是适当的时机,万一有人闯入怎么办?”
“有人吗?我没有察觉。”段霆天一派无辜,另一手摸至她的颈项,扯落她的亵衣系带。
路映夕忿然至极,但颈上已有真气灌注,且隐约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血腥味,心知段霆天已经割破手腕,此时不能半途而废。
“路妹妹,忍一忍,我要用匕首划破你颈上的xué位。”段霆天解释道,“我只会碰到你颈项的肌肤,绝对不会故意游移。当我注血给你的时候,你我同时运气,不论发生何事,都不可停下。”
路映夕不作声,只轻轻地点了下头。
只是瞬间,颈上微微疼痛,旋即就被热暖的气流覆盖。
两人凝神运气,血腥味弥漫开来,房内升温,热气流窜,两人的额上颌身上都有汗珠滚落。
原本离得尚远的异声,逐渐靠近,近得已至房门外。
路映夕不禁分神,虽然房门已经上锁,也吩咐过店小二莫来打扰,但是听房外的脚步声分明是懂武功之人。难道是绿林劫匪?
“专心!”段霆天勉力发出一声提醒,已是热汗满身。
骤然间,“嘭”地巨响,房门被人踢开,但随即又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时间拿捏得极巧,段霆天收势调息,然后慢吞吞地穿好衣衫。
路映夕内心慌恐,qiáng自镇定地快速穿衣,继而摘下蒙眼绫带。下意识地,她扭头看向段霆天,确定他从头至尾没有解开绫缎,才再转头向房门口看去。
这一看,顿时痴愣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寂静得仿佛时光凝滞。
惟数段霆天最悠然,到了此时才不疾不徐地摘下绫带,好整以暇地望向房门。他勾着唇角,心道,他可是做足了君子,半分便宜都没有占,而且还献血献真气,助人为乐。
门口站立着的那个男人,背贴着门板,似是要挡住外界的视线,然而其实他早已本能地将房门关上。他的神qíngyīn沉得骇人,一双深眸冷冽如冰,但又像是藏着两簇炽烈的暗火,腾起bào戾的熊熊焰芒。
路映夕被他直盯盯地瞪着,心跳急促混乱,万般qíng绪jiāo融在一起,难以分清是喜是惊或其它。
“路映夕!”低而森冷的喝声骤响,令人神思俱震。
“宸……”她讷讷地换他。
但他却毫不理会,锋锐的眸 突然一转,如利刃般she向一旁看好戏的段霆天。
“想要哪一种死法,我让你自己选。”他一步一步地bī近chuáng铺,周身挟着一股yīn森的寒气,眼神狠厉而肃杀。
段霆天暗自一怔,虽然他早备好后路,但却没有料到竟会看到慕容宸睿如此yīn狠戾气的一面。
“你不选,就由我替你决定。”冷冷的嗓音,仿如凛冽寒风,刮过人的脸庞都会一阵生疼。
段霆天见她极为缓慢地抬起右手,心知此掌必是一招毙命的凌厉招式,忙开口道:“等等!你若杀了我,路妹妹也没有活路!”
此话一出,房内刹时陷入更加冰冻的僵冷气氛。
第四卷 第十七章 四人结伴
慕容宸睿的手势顿住,目光幽沉入寒潭,冷冷道:“说明白。”
段霆天此时已定了心神,悠悠然地翻下chuáng,站在他面前,放肆无惧地直视他:“路妹妹的心疾,如今只有我能暂时镇住。虽然方才我已为她中下‘灵机’,但一时间也无法输太多血给她。”他一顿,语气越发闲散,仿佛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在路妹妹临盆之前,都必须不时地接受我的药血,否子——”
慕容宸睿慢慢地眯起眸子,转而看向路映夕。
路映夕却似没有听见段霆天的那番话,一双明眸中闪动着欣喜的水光。到此时,她才终于安下心来。他没有死,他正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宸。”她轻唤,下chuáng走向他,直至靠得极近,才微微仰脸凝视他,“在地道时,发生了何事?为何我找不到你?”
“有人救了我。”慕容宸睿语声低沉,未以皇帝自诩,深眸中掠过几丝柔色,抬手似有若无地拂过她耳畔的发丝。
两人四目相触,无言的缱绻温qíngdàng漾开来。
然确认有大煞风景地猛咳两声:“慕容兄,为了路妹妹和她腹中的孩子,你应该不会狠心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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