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年租房,老林一眼就相中专诸巷。
专诸是位古代刺客,鱼腹藏剑刺王僚,讲的就这位。
老林一个搞数学的,缺乏文学素养。
当时租房中介在讲“专诸”的故事,吹嘘这条巷子历史悠久,老林就感慨了句“附近原来有河,刚没看到诶”。
中介反应几秒,脸色铁青,和房东一起生气,差点没把房子租给她们。
顺着小巷向里走去,到处是一模一样的粉墙黛瓦。脚步减缓,林朝夕又懵了。
她倒不是路痴,但对记家门这事不在行。刚搬来时,她有两次敲错门被邻居送回来的经历。老林想了个办法,在门上用红油漆写了道数学公式,给她做路标。
从专诸巷1号走到299号,林朝夕没看到画有数学公式的门,心情微妙。
为可能没法在这里找到老林而失落,为可能芝士世界没另一个林朝夕而庆幸。
又走了一遍,通过强行回忆左右人家,她终于找到曾经和老林住过的那间小院。
门的样子和记忆里好像是差不多,是扇敲铜钉的白铁皮门。旁边一家人养了只吉娃娃,日天日地,现在还在叫。
伴着吉娃娃的叫声,她退了一步,仰头,继续观察小院,和记忆里的样子比对。
磨砂窗纸的花色?不记得了。
门锁的样式?不记得了。
墙上的苔藓形状?这怎么可能记得!
最后,她看了半天院墙里冒头的葡萄藤……
绿油油的,风一吹就晃,嗯,这个好像和记忆里差不多。
可光看外面,还很难确定什么。林朝夕眼尖地发现,窗户纸上有个破洞。
她搬来几块砖,做贼似地确认周围没人后,她踩着砖头扒着窗台,晃晃悠悠探头,向破洞望去。
房间昏暗,陈设简洁。
一张床一张书桌,还有个很旧的衣柜,除此之外,没别的东西。
也就是说,里面没有人。
以前,这个房间虽然老林住,但都堆满她没用的教辅书和童书,很像个垃圾堆。现在,看着房间干净整洁的样子,她骤然感到非常不习惯。
但换个角度想想,这里好像没有小女孩居住的痕迹。
就算老林还住这里,他也没有养别的女儿!
林朝夕强行自我安慰。
……
从烈日当空,到夕阳西下。林朝夕一直守在小院门口,连屋主都没见到,更别说亲爹了。
在等待的那么长时间里,林朝夕也渐渐清醒过来。
如果在这里等不到老林,那么最大可能,还是老林已经出国留学了吧?
其实也不错,她想。
这是老林应该拥有的人生。
而且,说不定未来的剧情线会变成富二代认祖归宗呢?
她自我宽慰似地想着,天色即将暗透,她知道自己得回去了。
快走到福利院门口的时候,林朝夕就感到类似于山雨欲来的气息。
这并非她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当她拖着沉重脚步,走到巷口的时,蹲在路灯下的小男孩爆发出惊天一声吼:“林朝夕!回,来,啦!”
林朝夕被吓了一大跳,扭头就要跑。
小男孩眼疾手快,一把窜来抱住他腿,边抱边喊:“夕哥要跑了,大家快来抓她啊!”
林朝夕低头,看着在自己脚边打滚的男孩,很纳闷。说好的日天日地一身反骨,她怎么在福利院这帮孩子里这么没威信。
她站着没动,就抖了抖脚,说:“林爱民,差不多可以了。”
“我不,阿姨说了,谁第一个抓住你,能换五颗松子糖。”
林朝夕刚想骂人,大手从背后而来,一把捏住她后颈肉。
她疼得刚想大喊,回头,看到一张阴沉沉面孔,所有痛呼都生生咽了下去。
五分钟后,院长办公室。
福利院没开多少灯,窗外园舍显得暗沉,唯独办公室里有暖黄的光。
四周墙上都是合影,而靠墙书柜则被奖状奖杯填的满满当当。大部分奖状陈旧,并且多是没意义的小奖,比如什么学校朗读比赛三等奖。
可无论大小,它们都会被好好地装在镜框内陈列,代表陈列者的心情。
林朝夕静默站立,视线从每张奖状和它们获奖者名字上扫过。
她看了很久,直到办公室主人搁下笔,轻响声打断她。
她赶忙抬头,脸上首先扯了个认错的笑容。
看着小女孩明显讨好似的笑容,党爱萍很失望。
今天下午,她接到林朝夕班主任电话,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打人她不意外,但逃课,这怎么可能?
因为这里每个孩子都知道,福利院也有小学课程,所以他们能去外面读书,非常不容易。
她可以这么说,在这里工作二十余来,她只见过很多孩子顶着40度高烧要去上学,却从未遇孩子因一点小事就逃学。
她心中愤怒,却知道林朝夕自尊心极强,所以兀自镇定下来。
凝望小女孩漆黑的眼睛,她缓缓开口:“今天,我打了不少电话。”
林朝夕愣住。
她当然知道逃课不对,也做好被劈头盖脸责骂的准备。
但对她来说,无论接下来的训斥和惩罚有多可怕,都敌不过要找到老林的冲动。
可现在呢。既无叱责,亦无怒火,办公室内氛围宁静,院长本人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她反而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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