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洛之言咄咄相逼,建康之事更是让殿中之人震惊不已,他们都听闻了建康城中放流民入城之事,听闻了当日流民拜倒城头山呼仁义之事,却不曾想到那位洛郎就是眼前这位姬妾。
平晋王毫不理会孟洛的咄咄逼问,咧嘴一笑:“好厉害的女人,不过长得这般好模样,自然是要有些脾气,到了我手里就会乖乖听话了!”
太子的脸色由青变白,方才这些话只怕很快会传出去,到时候只怕南晋中会有不少人替孟洛抱不平,那时候便是想让她跟着去羯胡也难了,这下怕是惹来麻烦了!他强挤出笑来:“既然如此,明日便让她随平晋王一道去寿阳吧。”
桓宣望了一眼孟洛,脸色有些晦暗难辨,却仍然没有开口,似是默许了。
平晋王大喜道:“那便好,明日我便使了人去桓家接人,多谢桓家郎君了。”
桓宣望了一眼太子与平晋王,冷冷道:“宣告退。”转身攥住孟洛的手大步出殿而去。
太子望着桓宣二人背影,沉沉道:“看来桓五郎还是舍不得这美人儿呢。”
平晋王此时心情大好,笑道:“舍不得明日也要乖乖送出来,倒是这等烈性的美人要好好调教一番才肯温顺听话呢!”
一旁的北魏三皇子却似乎若有所思一般,许久才露出一丝轻蔑地笑。
第六十四章 远走
桓宣立在窗前,远远望着下房之中那一盏昏暗的灯光,负手而立,脸色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来。
自今日回了府,他与孟洛不曾再说过一句话,让侍婢带她到下房去了,独自留在房中心思混乱。
她一定会来求他的,桓宣望着那盏灯光,和倒映在窗上的窈窕人影,心中十分肯定,现在只有他能够救下孟洛,不让她被羯胡人带走,孟洛也是知道的,她只有来求他,答应留在桓宣身边作姬妾,安分守己不再有别的心思,桓宣才会出手。
想到这里,桓宣心里又有几分轻松,慢慢走回席上坐下,不再守着那盏灯光。
孟洛坐在油灯下,亦是在出神,明日羯胡人的马车就要来接她,要随平晋王去羯地?那只怕会生不如死,她宁死也是不愿意的。
可是留在桓宣身边做个姬妾?孟洛亦是不愿的,她知道桓宣是故意逼她,可是他大概不曾料到,孟洛会如此坚持。
这样为难的一夜,却是这般平静地度过了。
孟洛收拾妥当出门之时,于老一脸冷肃立在门前,见她出来,这才转过身来道:“马车已经在府门外候着了,请女郎速速登车去吧。
孟洛愣了愣,想不到马车这么快就来了,她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请容婢去与郎君辞行。”
“不必了,”于老冷漠道,“郎君尚未起身,女郎请自便。”他不想让桓宣再见到这个女子,自去建康这些时日以来,桓宣为了这个女子数次方寸大乱,全然没有往常地冷静自持,这让他对眼前这个女子满是反感,如今她要被送去羯胡再好也没有了,又怎么会让她再见桓宣。
孟洛微微一叹,向着于老欠了欠身:“烦请于老代为转告郎君,阿洛就此拜别,望郎君珍重。”抱着那个小小的包袱向着府门外而去。
于老立在院子里,看着那抹瘦弱娇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层层的回廊院门之中,却是低低一叹,回身向着厢房走去。这女子也算得上是聪慧坚忍,风骨铮铮之人,只可惜出身卑贱,只能这样折辱于羯胡人之手了。
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十分寻常朴素的样子,没有徽号,只有一位年轻的侍婢快步迎上前来,笑盈盈拜倒:“女郎,请随婢登车,车队已在北门外了。”
孟洛望了她一眼,冷淡地答应了一声,上了马车去。
马车里竟然空空如也,没有别人在,只有一张小小的案几和软垫,这样看来这马车上除了车夫与那侍婢,就只有她一人了,难道羯胡人就不怕自己趁机逃走了?
只是这里仍然是新安城中,她不敢有轻举妄动,只是默默坐在车中,怔怔望着马车外的街市出神。
厢房里,桓宣悠悠醒转,睁开眼才发现天光已是大亮,昨夜他竟然倚在案几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想来是侍婢扶着他躺在榻上的。
天亮了!他顿时大惊失色,翻身下榻,顾不得换上衣袍,高声唤道:“来人,来人!”
侍婢们忙捧着铜盆热水进来,伺候更衣梳洗,桓宣急急问道:“洛娘呢?她在何处?叫她来见我!”这一夜她竟然真的不曾来求过他!
侍婢们相顾失色,低声道:“洛娘早已被马车接走了……”
桓宣身子一晃,脸色瞬间苍白,退了两步,她已经被接走了?!被羯胡平晋王接走了,带去羯地,受尽屈辱折磨!…,
他踉踉跄跄地向门外走去,怎么会,她怎么会就这样走了,宁可去为羯胡人的玩物,也不肯留在他身边!
侍婢们吓得不敢出声,却是跟在身后怯怯而行,她们从未见过高贵风雅的桓五郎这等模样。
“郎君这是在作何!”于老大步上前来,望着一身中衣失魂落魄的桓宣,“叫人见了只怕有损郎君颜面!”
桓宣低沉沉道:“阿洛被羯胡人带走了……”
于老只觉得痛心,厉声道:“不过是一女子,郎君岂可为区区妇人弄到如此形状,岂不是要招人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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