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儿,不可胡说。”
显后放下筷子,粉面含霜,眼眸深处隐隐含着些怒气。
陈宸被母后这么一瞪,登时有些瑟瑟,不自觉地往啸王那头靠了靠,跟奶狗儿似的,睁着湿漉漉的大眼向他寻求庇护。
啸王大笑着,朝陈宸招手,“宸儿,过父王这儿来。”
“王上,您就护着他。”显后有些埋怨。
陈宸怯生生地走到啸王身旁,拉着他的袖子,“父王,儿臣错了……”
他歪着头想了想,看着啸王认真道:“父王,你罚我。”
“罚,自然是要罚。”啸王揉着他的头顶,“该罚的不是我的宸儿,是那些多嘴传话的人。来人,宣幕儿进宫。”
陈幕很快被招至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王。”
啸王端坐于书案后,拿着本册子,视若罔闻地将最后一个字看完,方才出声让他免礼。
“鸢士国要与我朝联姻,幕儿有何想法。”
陈幕一怔,“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自然由父王做主。”
“若本王让你娶巫伦。”
“儿臣不敢有丝毫怨言。”
啸王瞧着他,“你可知,刚才所说,意味着甚?”
陈幕垂眸不语。
西落的光,透过窗棂斜斜射入,照着陈幕,给他全身镀上一层金。
啸王隐在暗处,默默地瞧着不远处,从不开口跟他道苦的孩儿。
不知不觉,他已长得这般高。
他眉目之间,没有半分,像那个已经安葬在墓中的女子。
他是她留给他唯一的孩儿,却全然让他找不到一处,可以追忆。
亦或许,他从不开口抱怨,从不哭疼说累,仅有的这一点,像极了她。
时光就此凝固,过了许久,啸王开口继续道:“玉琪已经上路。”
“父王!”
陈幕抬起头,满眼震惊。
“这几日,你留在宫内,”啸王面无表情,“最近后宫不太/安生,替为父好好清理。”
陈幕眼珠木然地转了两下。
显明这头,林陌与王娘子头挨着头,坐在一起。
“……娘子,我要出去避避,戏园这头,裴大人会暗中派人照料……”
“避去哪儿?可是有性命之忧?”王娘子抓住她手,急促道:“当初就不该由着你,胡作非为。都是我不好,被富贵迷了心,逼着你一个小人儿,殚精竭虑……”
王娘子低声抽泣。
“好了,娘子,多大人还哭鼻子,”林陌抿着嘴,伸手替她擦拭眼泪,“待会儿被囡囡瞧见,当心她羞羞脸。”
“你这死丫头,”王娘子恨恨地掐了把她的腰,“都甚时候,还嬉皮笑脸。你替他做事,他还护不住你,以我看,也不是甚靠得住之人。不若现在让大伙儿散去,等风声不那么紧……”
“娘子。”林陌又好笑又好气,“裴大人哪有你说的那般无能,我出去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班里还有这么多姐妹师傅,我离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总不能让大伙陪我一起死。”
“呸呸呸,”王娘子啐了一口,“好端端说甚死,赶紧给我呸。”
林陌依言往地上啐了一口,“娘子,我应承过你,要让戏芙蓉的名头响彻大雍,还要帮你重新拿回万喜的牌子。这些事情我都还没做到,如何舍得去……”
王娘子瞪着她,不许她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眼。
林陌笑着摇摇头,继续道:“娘子,你且放宽心,至多半年,我一定完整无缺地出现在你面前。”
此事林陌并未多过声张,和王娘子告别后,随即上了早候在门外的马车。
车轮颠簸,载着她急急往城外赶。
天色逐渐暗沉。
车厢悬挂着的两盏风灯,在木棱上摇晃着,照亮马车前面的一小块泥路。
初秋的夜风,带着渗骨的凉意。
车夫坐在辕座上,口中呦呦,拼命抽打马屁股,想让驾车的两匹马儿脚程更快一些。
杀意,裹挟凉风而至。
长长的羽箭,穿透车夫年轻的胸膛,他只来得及喊了半句,便从车辕上滚落。
“咻咻”。
两只羽箭,分别插入并头的两匹马儿屁股,它俩长嘶一声,随即撒开蹄子,疯狂地往前处奔去。
林陌被突然而至的骚动,跌得七晕八素。
她艰难地直起身,打开厢门,发现辕座已空无一人。
凌冽的夜风,劈头盖脸朝她吹来,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吹飞。
臀部中箭的马儿,拖着车厢,早已远离大道,在密林深处,毫无章法地乱跑。
车头挂着的风灯,被树枝刮落一只,只留一盏昏黄,照着纷乱朝她掠来的树枝,像是成了精的鬼怪,要将她掀下来。
林陌深吸一口气,紧紧捉住厢门,努力瞪大眼睛,望向远处。
密林深处的荆棘枝叶,减缓了马儿前进的步伐。
没多时,它们已经伤痕累累,速度逐渐慢下来。
趁这空档,林陌蜷起身子,悄无声息地往旁边一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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