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阳城郊的一处民宅中,赵正初坐在正堂。
这宅子正是庞奇置办的。庞奇先他们一步回到梁国查探,给赵正初寄去消息之后,就着手买了这么一个宅子。
庞奇用的身份是新沽城来的富商,他是老梁王培养的暗卫之一,从没在梁国的一些正式场合露过面。一行人借着庞奇的名义隐匿在雎阳城,再好不过。
“行宫那边如何了?”赵正初淡声问。
“守卫森严,混进去并不容易。”庞奇道,“但每日行宫都会派人出来采买,这几日传出太后病重的消息,太医院的吕太医也常常出入行宫。”
赵正初眉头紧锁:“仔细盯着,总有漏洞。”
他不是不想直接去行宫见祖母,但行宫那里一直都有赵玄生的人盯着,看管的太严。再者,那个王榜贴的有些奇怪,看描述并不是什么怪病,太医院总不至于束手无策,要广寻天下名医来为太后诊治。这很有可能是赵玄生为了诱他上钩的圈套。
自赵玄生宫变以来,就一直捉不到他,没了他的消息,想必赵玄生心中是着急了。
今日初到雎阳,一路奔波,众人都有些疲惫,于是让大家各自休息,具体事宜,明日再来安排。
深夜,明月高悬。七弯巷尽头的于府外墙,悄悄翻进来一个黑影。
正是于兴。
望着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一草一木,于兴心中激荡。他循着记忆往母亲的宅院摸去,一路上碰到一些巡逻的守卫,都被他灵活的避开了。
府中陈设略有改动,但变化不大。道路还是七八年前他离国时的老样子。他此行一是因着私心,二是为了世子。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刚正不阿,心中自有善恶分辨。他又自小跟着世子从梁国到大昭,父亲自然该是向着世子的。当初宫变,父亲没有受到牵连,如今仍在朝中为官,一定知道些消息。
他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母亲住的院子,正房已经熄了灯,门口守着一个小丫鬟,抱着膝盖靠着门框坐着,头一栽一栽的,竟是已经睡着了。
于兴几步凑过去,保险起见,还是在丫鬟后脑劈了一下,看着那丫鬟彻底昏睡过去,才悄悄的打开了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突兀。几乎是在这一瞬间,趴在床边脚踏上守夜的丫鬟就被惊醒了,她先是迷茫的睁开眼,以为自己听错,然而察觉到有人闯入房中之后,下意识的张开嘴,就要大叫。
于兴没给她这个机会,快步上前,冲着她的脖子也劈了一掌。
床上的于夫人显然也被惊醒,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来人掀开了床帘,她不由大惊失色,于兴怕她也喊叫出声,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母亲,是我。”
于夫人震惊的回不过神,借着月色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一会。虽然黑夜中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但依稀能瞧出来熟悉的轮廓。
她膝下一儿一女,眼前这人,除了她那早早的就去国离乡的兴郎,还能有谁?
于夫人忍不住热泪盈眶,于兴见她认出自己,连忙松开了手。
于夫人小声道:“兴郎吗?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于兴见她哭,有些不知所措,连忙用指腹为她擦泪,口中道:“是我,我回来了。母亲莫要太过激动,我是悄悄来的,不能待太久。”
于夫人渐渐止住啜泣,心中却还是难以平静:“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父亲都以为你在大昭出事了!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回家!”
“儿奉先王之命,追随世子,如今的王上恐怕也把儿当作叛贼,儿不敢也不能回来。”
于夫人听到他这话,更是睁大了眼:“你的意思是,世子还……还活着?”
就算再怎么是一个深居宅院的妇道人家,她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惊恐起来:“你们回来是要……要……”
她嘴唇颤抖,支吾了半天,也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她实在是有些害怕,身子都发抖起来。
于兴嗯了一声,握住了她的手:“母亲莫要担心,世子绝不会败。儿此次来,一是为了看您,二是想问问父亲……”
“不!你快走!”于夫人突然打断他,把他往外推,“快走,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你父亲他已经变了!他投靠了新王,还升了官,你若是被他发现……快走,快走!”
于兴猝不及防被她一推,差点摔倒,他被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惊的回不过神:“父亲投靠新王了?”
于夫人眼眶红了,泣道:“非但如此,他还自愿把你妹妹送去王宫做了良人。我原本为你妹妹相中一户人家,结果,结果竟入了宫,一生都要蹉跎在那吃人的宫里了!”
她难掩悲切,又推了推于兴:“你快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你父亲已经变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出卖。走吧,走吧!”
于兴怎么也想不到记忆中刚正不阿的父亲会为了荣华富贵做出这等卖女求荣之事,他心头颤抖,抬目间母亲还在催促他赶快离去。他只得点点头,用沙哑的嗓子艰难的道:“那儿便离去了。既然如此,母亲莫要太过激动,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于夫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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