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措也跟着默默流下了眼泪:“我也挺羡慕他。”
两人都没有说下去,可彼此都懂得对方话里的意思。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失去。那么谁还会奋不顾身地去爱呢?
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怕疼呢?
☆、第12章
三个人坐在一起,陆远也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只记得他是第一个醉的,脑袋晕晕的,看什么都不太清楚。
酒jīng的气息好像一种让人麻痹的香水,让人觉得又亢奋又疲惫。喝多了酒,陆远安静地趴在厚厚油渍的桌上休息。
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好像听见文措在唱歌。歌词既不像中文也不像英语,但曲调非常悲伤。听着就让人觉得心酸酸的。
陆远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昏沉沉的,有一半脑袋都是麻木的,像被木棍狠敲了一顿一样。
虽然陆远经常会喝点小酒,但醉得不省人事倒是很少如此。
他反应慢半拍地从chuáng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什么衣服都没穿,他迷迷糊糊往chuáng头柜摸索,以为睡着以前脱在chuáng头。结果衣服没摸到,摸到了一把柔韧的“丝线”。
陆远抓了两下那把“丝线”。就听见有娇柔的女子声音低低嘤咛两声。
陆远猛得一惊,从chuáng上倏地一下弹坐了起来。
他身旁的文措还睡得深熟。陆远这才知道他刚才抓的不是“丝线”,而是扯到文措的长发了。
她的头发如一块黑而亮的丝绸覆盖在她肩头。陆远只隐隐约约从头发fèng隙里看到她瘦削白腻的肩头挂着两根细细的带子。
陆远不敢去猜测那是吊带还是内衣,哪一样都很可怕。
他的头皮瞬间就全部麻掉了。原本混沌的意识也彻底清醒。
眼前完全陌生的房间让他明白,他昨晚喝醉了,睡错了地方不说,还睡错了姑娘。
文措还在憨甜地睡着。朴素的chuáng单衬得她肤白胜雪,秀挺的鼻子和樱红的嘴唇让人忍不住肾上腺素蹭蹭直涨。看着她天使一样的睡颜。陆远不敢想象她醒来后看到这副qíng景会是什么反应。想来她现在持刀这么熟练,砍上来应该不会太疼吧?
他蹑手蹑脚从chuáng上起来。找了半天只找到他的短袖T恤。穿着虽冷总好过赤膊。穿好了衣服,他安静地坐在chuáng边,脑海里跑过几千几万种可能。和那些可能一起跑过的还有几万只拦都拦不住的糙泥马。
与此同时,他的T恤还散发着臭气,伴随着酒jīng的气味。陆远悲哀地想:酒jīng害人啊!
陆远坐在陌生的chuáng边,抽完了桌上不知道是放在那的半包烟。直到文措醒来。
他自然是不敢离开。这也不符合遵纪守法陆博士的风格。
哎,人生自古谁无死,好歹死前破了处。陆远抿着唇,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悲壮得如同就要就义的烈士。
一夜无梦,在酒jīng的气味中昏睡、沉睡,最后自然地醒来。
这是三年来,文措过得最为轻松的一个晚上。
三年了,她终于走出了第一步。愿意去面对那些过去的朋友。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刚刚起来的文措还带着初醒的慵懒。她随手拨弄着自己有些纠结的头发,一手习惯xing地揉了揉眼睛。几秒后,她才看见坐在她对面一脸悲壮的陆远。他坐在那一动不动,那表qíng,好像教科书上炸碉堡的董存瑞。
她的感官都渐渐苏醒。鼻子里嗅到的难闻气味让她皱了皱眉头:“这是着火了吗?怎么到处都是烟。”她的视线投过来瞄了陆远手中明明灭灭的烟头。正准备开骂。突然发现自己露在被子外的肌肤,再看看陆远,瞬间明白了一切。想必陆远这木头脑袋误会了。
她也不急于解释,突然鬼主意上来决定逗逗他。
文措故意勾着唇很妩媚地笑了笑,幽幽地问陆远:“你怎么不走?我又不会要你负责。”
陆远眼睛睁大,整个人愣住:“……果然是……那啥了?”说着,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不起,我……我都不记得了……”
文措抿着唇憋着笑,片刻后做出一脸忧伤状:“没事。男人嘛?忘xing大很正常。”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远赶忙要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文措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陆远顿了几秒,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突然说:“只要你不嫌跟着我受委屈。我们就结婚。我负责到底!”说到最后,简直像在激昂地宣誓,誓死都要革命。
最后轮到文措愣住了。
不过是逗逗他,不想他当了真不说,还在这大放厥词。
结婚吗?
文措心底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过往的点点滴滴像走马灯一样一一走过。她神色复杂地看了陆远一眼,不带一点戏谑和玩笑,只是淡淡地说:“你走吧。都是我逗你的。”
“我不是说着玩的……”
“滚!”文措大呵一声。
*****
文措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老梗敲门进来,她才清醒过来。
“那小伙走很久了。”老梗说:“只穿了件短袖。我给他衣服他也不要。”
文措低着头,“不用理他,谁让他喝醉了路都不会走,一跤摔到臭水沟。”
老梗大约也是回忆起前夜的qíng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轻叹了一口气说:“那个男人不错,适合你。”
“那万里怎么办?”文措笑了笑,仿佛认真地问着老梗。
老梗撇了撇头,眼含热泪,看向别处,“要是万里还在,一定对我抡拳头,我居然劝他媳妇跟别人。”
“他要是还在,第一个要对他抡拳头的就是我。”文措笑:“说走也走,也不问问我一个人行不行。”
“……”
从老梗家出来才发现已经变了天,只一夜时间,这个城市就骤然降了温。绝然而寂静,冬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文措用力裹了裹自己的外套,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车。
想起陆远走得时候灰溜溜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这样大的风,一定很冷吧。不知道他走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开车回家的路上,文措才发现手机上有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妈妈打来的。
想来她大约又是一夜没睡。这几年妈妈也经常神经衰弱,这一切都是文措造成的。
三年前,万里刚走的几个月,文措也曾这么醉生梦死,家都不回。她流连在这个城市的每一间酒吧,所有请她喝酒的她都来者不拒。
可她就是那么厉害,怎么都喝不醉。
那时候她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种奢侈,叫做过夜即忘。
许多人劝她,劝她向前看,劝她重新开始。可她还是站在原地踏步。
她也曾放纵,也曾想着,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那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夜晚。她接受了一个英俊男士的邀请。
当她和陌生的男人走进酒店的时候,她以为她会从此堕入地狱,那一刻,她觉得地狱也不是那么可怕。
那个男人和她一样喝了很多酒。他压在文措身上,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他甚至不曾亲吻文措。他说:“亲吻就会走心,我不喜欢走心的关系。”
她问那个男人:“我可不可以叫你万里?”
那个男人笑:“你叫我什么都无所谓。”
文措那一刻一直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就在那个男人解开她衣服最后一颗纽扣的那一刻,文措突然发了疯一样抓住他的手。
她问:“你爱过人吗?”
那个男人笑得很放肆,他看着文措说:“爱是什么?能吃吗?”
“为什么你可以说得这么无所谓?”
“不然呢?”那男人眼底有冷意:“难不成睡一觉就要结婚?小姐,你没成年吗?还是你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好男人?”
文措突然清醒过来,她用力地将那个男人推开,飞快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连鞋都没穿就夺门而去。
那个男人没有过来拦她。
那一晚,文措光着脚跑了很远很远,跑到脚底全都起了水泡,水泡又被刺破,走过的路全是血印子。
至今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疼。那是在提醒她,有些痛苦,即使放纵也没法麻痹,只会更加悔恨。
之后的几年,她看过很多社会新闻,喝醉酒和陌生男人走的女孩没有多少可以全身而退。回想起来,她遇到的并不算一个真正的坏人。至少她最后安全地脱身了。
可惜她再也不会遇到那个男人了,不然文措真的很想告诉他,童话是存在的。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好男人。
想起陆远说那句话的表qíng。那么认真,那么郑重,仿佛只要她点头,他就真的会娶她回家。
你看,上天在万里离开的三年后,让她遇见了陆远。
一个单纯到有点傻的男人。她不过开开玩笑逗逗他,他就说要结婚。
文措眼前渐渐模糊,那是gān涸的眼框里涌起的泉水。
她看着远方,在心底不确定地问着:
万里,是这个人吗?是你找他来照顾我的吗?
如果他来了,他还会不会走?
☆、第13章
从停车场出来,文措拉开背包的拉链准备拿家门的钥匙。
谁知她包里居然多了几沓被报纸包裹起来的“可疑物品”。文措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六万块钱。
文措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最后只想起陆远离开房间,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对她说:“对不起。”
那句道歉让文措觉得心酸酸的。
文措想通了前因后果,也大概确定了把钱放在她包里的是谁。想必是陆远良心上过不去,趁她睡着的时候放的。
六万块钱,对文措来说不算多,但对于陆远这种靠卖字为生偶尔上节目打打牙祭的迂腐文化人来说,并不是小数目。
文措想起他丢了辆三千的电驴的都郁闷成那样,不知道他拿这六万出来的时候是什么心qíng。
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陆远家。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后,陆远终于姗姗来迟地把门给打开了。
文措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屋。陆远不明真相,看着文措又心虚又愧疚。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相对无言地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陆远一直低垂着头。文措看见他眼底的青黑。想必从没做过亏心事的陆博士此刻正被良心qiáng烈谴责着,连觉都睡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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