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也是临近午夜,不过那时并不是节日期间,挪威人作息一向早,他们便举着枪挨家挨户地敲门,甚至破窗而入,烧杀抢掠,还在推特上直播他们的反社会恶行。
前几天警察局就发来通知,告诉他们枪匪很可能把目标瞄准了盖朗厄尔,因为前天就有人在公路上被持枪男子打劫,险些被杀。
最近盖朗厄尔的居民们因为此事人心惶惶,一个个都白了脸色,抖若筛糠。
挪威持枪合法,可是外面是亡命之徒,手无缚鸡之力的居民自然无法与他们抗争。
Oliver打不通报警电话,正疑惑之时,整个酒馆随着外面的街道同时陡然一黑。小镇的电路和通讯都被切断了。
酒馆里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Benjamin和Lion刚好从外面进来,才打开门,便立刻没入黑暗中。他们一天都不在镇子里,还在疑惑小镇上发生了什么事,Oliver赶紧招呼他们过来,让他们跟随顾客和住在楼上民宿的人们去负一层的酒窖里避难。
Benjamin刚下酒窖,打电话给父亲Vincent。Vincent还在医院,可是电话拨不出去。他忧心忡忡地问:“你们的电话也打不出去吗?”
“通讯被阻断了。”Oliver解释,摇头,“也无法报警。”
“不行,我要去找我爸爸!”Benjamin说着,要从酒窖向外爬。
Lion于黑暗中拉住他,沉声说:“Ben,外面很危险。”
“我必须要去——”Benjamin十分慌张,急得跳脚。
Lion理解他。Benjamin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和爸爸Vincent相依为命。
Lion想到自己的妈妈也已不在人世,心头酸涩,逐渐松开Benjamin,心内挣扎一番,然后说:“你的车停在后门吗?我跟你一起去。”
“你们疯了吗?”Oliver惊叫。
枪声越来越近,小小的酒窖里塞满了人,人挤人,像个坏了的杨梅罐头。Lion和Benjamin的决定如一声闷雷,大家都惶恐不安,劝他们留下,不要轻举妄动,弄不好真的会死。
July双手合十,在前胸不断画着十字祈祷着。
Lion才想跟Benjamin出去,蓦地想起什么似的,在黑暗中依着July的声音寻到July,紧张地问:“楼上那个中国女人,在这里吗?”
July想起了她留下的名字是Lin Wei。July过于紧张,也不懂中文,抖着声音念不出来。
懂中文的Oda替July说:“她叫林蔚。”
话音才落,Oda在酒窖里喊着林蔚的名字,四下却没有回应。
她不在这里。
“怎么回事?你们刚才没敲门?”
“她住哪间房?”
“我敲门了……没有人回应,我以为没人住。”
“平安夜,大家都醒着,不会是睡着了吧……”
……
Lion叹出一口气,心一沉,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一个箭步跳出了酒窖。
*
许是药物和酒精的双重催眠作用,林蔚今晚睡得格外好,没有做梦。
朦胧中,察觉到窗户好像被打开了,风雪一齐涌入,肆意呼号。她本就只盖了半侧被子,几乎被冻醒。
还未睁眼,一个力道不轻不重地拍自己。
是个男人的声音,用英文喊:“醒醒!”
她以为又是噩梦初至,深怕再次陷入梦魇,赶紧睁开眼,清醒了大半。
面前果然覆着一道黑影,依稀辨认出是个男人,半蹲在她床边,轻轻摇着她的肩。
房间太黑了,整条街道都是黑的,窗帘也过于厚重,饶是只遮住了半扇窗户,整座屋子也是黑的。
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心生恐惧,下意识地尖叫着抱着被子蹿到床的另一头,中英文混杂着喊:“你是谁——你别过来!你别碰我!”
她喊得声嘶力竭,像是一把把刀在他心上划过。
他的心头一阵抽痛,他早知他们可能会再相遇,但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从她坐上Benjamin的车开始,他的心就彻底乱了。两年来,他直到现在都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要如何面对她。
这两年里,他过得太糟糕,糟糕到他照镜子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
他没有勇气面对她。
窗户还开着,枪声更为逼仄,越来越近,伴随传来一声又一声用挪威语发出的叫嚣。依稀能听出,枪匪要他们束手就擒,把钱全都拿出来,不然就灭口。
她完全不懂挪威语,光是听他们凶恶的叫喊,和面对眼前这道黑影就怕得要死。于黑暗中,她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团黑色的模糊。
半晌,他似乎看了看窗外,然后用英语说:“我是来帮你的,外面的人有枪,你如果不走,他们上来了发现我们,可能会杀人。”
他声线沉稳,音质冰冷,声音很熟悉。
甚至可以说,熟悉得有些陌生。
她怔了怔,还未开始辨识,随即又听到一声枪响,还有皮靴在地板上凌乱地踩过的声音。
她知道他没有骗她。
她听说过最近附近发生过枪击案,还有枪匪在逃中。她虽害怕陌生的男人,但能威胁到她生命的凶悍枪匪更令她恐惧。
他似是整理了一番思绪,于黑暗中缓缓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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