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万万没想到,秋姜竟是如意门的人!而且还身居要位!
“小雅以四国谱为诱饵,引秋姜来到他身旁委身为妾,想借此顺藤摸瓜,查出如意夫人到底是谁。但秋姜极为狡猾,意识到小雅并没有四国谱后,就立刻逃离了。小雅耗费许多心思,才又一次于正月初一日,诱得秋姜出现。”
也就是说,秋姜最终还是去赴约了?
那么,在当年正月初一的老地方,发生了什么?
“正月初一,秋姜……”彰华停顿了一下,“误杀了太傅。”
谢长晏抽了口冷气。
“然后她被小雅重伤,再醒来时,失忆了。她已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任何事情。小雅便将她关在了此地。”
彰华说完,转过头,沉默地望着远方。
谢长晏注视着他的侧脸,意识到了一个被她疏忽许久的细节——这样即使描述惊天秘密时依旧平缓沉稳的声音和表情,是怎样淬炼出来的?
“你要经历很多很多事,变得越来越丰富,直至——柔滑圆润,无坚不摧。”这句话,彰华说的原来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谢长晏心中忽然溢满了悲伤。
风乐天,死了。
他的老师他的重臣他最强有力的臂膀,没了。
死在一年前。
如意说:“这两年,很多人都走了。太上皇走了,你走了,鹤公走了,太傅也走了……陛下身边,没什么人了。”
那么这段时间,彰华是怎么挺过来的?
在她纵情游乐寻奇访胜时,他在面对什么?做着什么?
谢长晏定定地凝视着彰华。她十三岁时,仰慕他,崇拜他,如今,她十五岁,仰慕崇拜消退,变成了更深一层的理解,而除此之外,又多了一份心疼。
再看向院中那个木木呆呆的秋姜时,脑海里想的不是善恶对错,而是“天意弄人”四字。
彰华立志铲除如意门,风小雅故而设计秋姜,可秋姜杀了风小雅的父亲,反令彰华受到重创。
世事因果,竟如斯循环,如斯残酷!
而追溯根源原罪,全都指向一处——如意门。
谢长晏的悲伤至此沉淀成了决心。她转身走下墙头,不再去看秋姜。
彰华见她离开,也随即跟下来了。
“我要去程国。”谢长晏道。
彰华脚步一顿,却终究没有停,继续跟她并肩前行。
“我的计划里,本来程国是排在最后的,但现在,我决定第三部 游记,就写程。我要看看他们的风土人情,我要看看那片土壤为何会滋生邪恶之花。正如陛下所言,如意门不是一人之恶,而是一群人,甚至一国……我的力量很弱小,很多事都做不到,但是,我要去看,或许能对你有所助力。哪怕我知道,你并不需要……”
“朕需要。”彰华打断了她,“如意说,你跟他说过一句话——‘眼睛往上看,是人;往下看,是蝼蚁。身居高位,更应伏低己身,才能看见芸芸众生。’朕去不了,所以,你替朕去。你就是朕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全都不再说话。然而万语千言从心间流过,谢长晏忍不住想:千山万水,兜兜转转,她终于开始了解这个人了。
而了解,意味着靠近。
她终于离他,这样近。
马车直入宫中,到了陵光殿。
谢长晏下车,看着眼前的殿堂庭院,虽是初见,却不是初访。
曾经,她被蒙住双目带来此处,得与分身乏术的燕王相见。而在当时,她只当他是因为金屋藏娇才故作神秘。
她以前的视野那么小,小得只看得见春花秋月。
而今,回首往昔,不禁感慨万千。
“你就暂住此地。去程不是易事,需做一些准备。待朕布置妥当,再出发。这段时间……”
谢长晏望着彰华,笑吟吟地接了下去:“这段时间我能去求鲁馆吗?”
“当然。”彰华向车辕上从头到尾跟个隐形人一般毫无存在感的孟不离投去一眼,“不离会陪着你。”
“好。”
眼见得夕阳西沉,天色将晚,本应就此作别,然而,两人立在原地,又都沉默了。
有种舍不得就此分开的情愫悄无声息地扩散蔓延。
一旁的孟不离似乎感受到了,偷偷地滑下车辕,闪身进了陵光殿。
谢长晏和彰华同时留意到了他那此地无银的举动,不由得各自相视一笑,同时出声:“用晚膳吗?”
话说出口,才发现对方竟然说了一样的话。
再然后,便真正同时笑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吉祥捧着膳食走进陵光殿,为彰华和谢长晏布菜。
菜共九道,做得精美,但都是寻常菜系,不复谢长晏当年初来玉京时的奢侈。
然而,彰华仍是吃得很少。
他跟之前一样,吃了三口便停下了,专注地看谢长晏吃。
其实谢长晏这段时间胃口也不好,但今日不同。一来见到彰华心情欢愉,二来得知父亲的真正死因后有了新的目标方向,三来没吃午饭确实饿了,因此不消片刻,便将三碗米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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