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
谢繁漪静静地看过来,一直看得谢长晏心虚地低下头,这才笑了笑:“傻妹妹,若你是顾忌我,大可不必。我大难不死,既选择了隐居此地,便不会再回去。”
“为什么啊姐姐?”
谢繁漪一字一字道:“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一刹那,谢长晏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日谢繁漪站在镜前试穿婚衣的模样——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镜子前,眼眸沉沉,不喜、不悲,没有表情。
天啊!
原来秘密早已书写在镜面上,而彼时九岁的她看不懂。
三姐姐,其实并不想嫁给燕王?!
“我在迷津海遇到海难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松了口气,想着这便是天意吧。天意知道我不想嫁,所以赐我一死。”谢繁漪扶着桅杆,望着盛夏丽日下宛如一块蓝晶石的平静海面,笑得感慨万千,“结果天意又发生了改变,竟让我活了下来,被来程的船只救了。一开始我还想着回燕,结果外出时,发现人人都在议论我的事,都说燕国的太子妃谢繁漪死了,死了,死了。”
她一连重复了三次“死了”,一次比一次释然,最后朝谢长晏灿烂一笑:“十九,你能明白我当时的感受吗?”
“能。”想必是得道飞天,从此心无拘束的感觉吧。
然而,谢繁漪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你不能明白。没有人能明白的……这是天意啊……天意要我重活一次,为自己,为所爱。”
“所爱?三姐姐另有所爱?”谢长晏敏锐地抓到了某丝异样。
谢繁漪却笑着扫过她的脸庞,将视线投向了远方:“总之我便留在了程国,一切从头开始。过得半年,竟遇到了乳娘,原来她也来了程国。”
谢长晏回头看了翁氏一眼,翁氏站在船舱口上,正一脸慈爱地望着谢繁漪。
“姐姐,你这些年过得好吗?”看她仪容精致,应是过得不错,可头发依旧披散着,并未盘髻,显然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她没有另嫁?那以何为生?
谢繁漪忽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七年……寒夜饮冰水,冷暖唯自知。但是,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谢长晏定定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明明是姐妹重逢的温情时刻,明明是一个询问一个倾诉,将多年心事娓娓道来,该哭的哭该笑的笑……明明应该是这般感人至深的画面,她心中却没有想象的那么激动。
大概是源于彰华和公输蛙的教导,他二人都讲究导人理性,裁抑宕佚,慎其所与,节其所偏。拼装马车,要从正确的分类开始;面对难题,要从内中的逻辑想起。故而,久经熏陶的她这些年来,除了郑氏被杀那次,很少有被情绪冲撞得失去思考的时候。
因此,此番再见谢繁漪,震惊之后,便习惯性地开始质疑。
这里面说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姐姐究竟有何苦衷?”再想保持神秘,也不用装鬼掳人啊。
“妹妹可是为如意门而来?”
谢长晏的心“咯噔”了一下——终于切入正题了。
“妹妹来程已一年了吧?可有查到什么?”
谢长晏摇了摇头。
谢繁漪很含蓄地笑了笑:“那么,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
“如意门……是个谎言。”这个声音是从船舱里传出来的,谢长晏扭头,就看到了说这句话的胡智仁。
“如果我没记错,最早告诉我如意门相关讯息的人,也是你。”她还记得他当时面色骤白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就改口了呢?
“因为当时我并不知道——如意门,确实存在过,但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不复存在了。”胡智仁走过来,跟谢繁漪对视了一眼,才一脸正色地看向她,“而今的如意门,只是个借口——燕王为了起兵吞并程国而想出的借口。”
谢长晏下意识后退一步,脊背撞上了栏杆。
胡智仁连忙伸手扶住她,脸上毫不掩饰紧张。
谢繁漪的目光在他和谢长晏脸上转了个来回,抿唇一笑:“我们还是进舱说吧。长晏也需要看一些证据。”
谢长晏有些木然地跟着他们走进船舱,翁氏将一个大箱子搬了进来,放在几旁,并为三人倒好了热茶。
谢繁漪打开箱子,里面一堆东西,最上面的是一封信笺,年代久远,纸张微黄。
“这是风乐天写给太上皇的密笺,可惜只弄到了一封。”
谢长晏打开信笺,信笺写于十七年前,也就是彰华六岁时,发生在方清池事件后不久。
“……经查,如意门已不复存在,组织成员散落民间,隐姓埋名另辟生路。其中银门一脉为璧国姬氏所控,方清池通敌一事,蹊跷颇多,恐另有缘由。然,太子被掳,滨州刺史谢惟善被杀,可以此为由,追责程王……”后面便是如何兴建水师,训练水兵,提升战船等一系列方案。
谢长晏沉吟了一会儿,看向箱子,最上方的是本册子。拿起来翻开一看,缺了上半本,后半本里有一些名字、年龄、经历,看起来是本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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