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被押入府后,进了一个黑暗幽深没有窗的小屋。不多时,端午领着一个白面青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进来:“张主簿,中间两个就是从柳芽村抓回来的身份不明之人。”
彰华问道:“这么晚了,你们还处理公务?”
端午冷冷道:“维护治安,不分早晚!”
彰华赞赏道:“当真是官吏之典范!”
冷面衙役却被他那个赞赏的眼神给恶心到了,作势呕了几声。
而那位姓张的主簿随身携带茶壶,对着壶嘴灌了一肚子茶后,才耷拉眼皮看向四人:“说吧,怎么回事啊?”
“我不喜欢你的官腔。”彰华道。
一旁的柳栋急忙拉了他一下:“少说两句吧大爷!”
彰华诧异道:“咦?你为何叫我大爷?你认识我?你是谁?我又是谁?”
端午当即拔刀:“别再废话!好好回答大人的话!”
彰华乖乖“噢”了一声,然后一摊手:“我什么也不知道。”眼神诚恳至极,令一旁的谢长晏“扑哧”笑了出来。
张主簿叹了口气:“有能说事的明白人吗?”他看向柳溪,柳溪连忙躲到了谢长晏身后。他又看向柳栋,柳栋的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谢长晏抢在他前道:“我姓谢,名长晏,燕国隐洲人氏。谢怀庸是我五伯伯。”九哥曾自傲说,天底下的读书人,可能不知道皇帝是谁,但没有不知道谢怀庸的。
张主簿果然一挑眉毛,一改之前的懒散之态:“三才先生是你伯父?”
“三才先生是谁?”彰华问道。
“你闭嘴!”端午吼他。
谢长晏忍俊不禁。
张主簿呻吟:“还能不能审下去了?”
“是。”谢长晏一指彰华,“这位是我的二哥——谢知幸。”
柳溪惊讶道:“什么?你哥哥?他不是你的男人吗?”
“男人?”彰华震惊,看了谢长晏几眼,“我觉得还是兄妹比较好。”
“这能随便你选吗?”端午气得又想拔刀。
张主簿连忙对谢长晏道:“快细说啊!”
谢长晏心中得知既入官府,没有侥幸可能,与其编造身份,不如坦白直言。但彰华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如今又失了忆,虽说看似跟宜王交好,可谁知宜王有没有称霸之心。事态未明前还是再藏一藏吧。幸好二哥一向行踪成谜,又因为面有残疾的缘故,从小戴面具,除了特别亲近之人无人知道他的真实长相。
“我们去程国游玩时遭遇海难,随着箱子漂到宜境,幸得这对父女相救。但我二哥病重,昏迷没醒。我们所有的东西都丢了,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想要写信回家,又没有邮资,就这样混到了今天……民女所言句句属实。”
张主簿忽然起身,绕着谢长晏走了几个圈:“你说你是……谢长晏?谢家的十九娘?”
谢长晏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是。”
张主簿嗤笑,笑到一半觉得不好,收了表情,对端午道:“叫孙典史来。”
端午迟疑了一下:“老孙头这会儿恐已入睡了。”
“睡什么睡?难得有个案子,犯人还自称是燕国前皇后,多大事啊,快叫起来。”
端午闻言一惊,连忙去了。
柳溪父女也都震惊地看向谢长晏。
彰华更震惊:“我的妹妹是皇后?!”
谢长晏心中无语,表面还要一本正经地纠正他道:“那个,不是皇后,我退婚了。”
张主簿又想嗤笑,抓起茶壶“咕噜咕噜”灌了一通,才道:“那更了不得了,唯方大地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敢退皇帝婚约的谢十九娘。你说你冒充谁不好,非冒充她?”
“为何大人不信我就是谢十九?”
“谢十九风华绝代美绝人寰才华横溢高贵优雅,跟她三姐谢繁漪并称谢家的并蒂兰。你看看自己,从头到脚哪点符合啊?”
彰华附和道:“确实……”
谢长晏听得嘴角一抽,转头问柳溪:“溪溪,你也不信吗?”
“我、我、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你也挺好看的,真的,很好看!就是、就是……你的手上那个,全是茧子,还有你腿上,好多疤,还那个、那个不修边幅……不像千金小姐。”柳溪的声音越说越小。
谢长晏叹了口气,对上柳栋的视线,柳栋没说话,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打量她。
——这个人相信。还是老人家见多识广啊。
谢长晏冲他一笑。柳栋慌忙垂下头,避过她的目光。
这时一连串脚步声从远而近,门被撞开,两人夹带着风一起刮了进来。
“在哪里?在哪里?谢长晏在哪里?”走在前头的是个眉发皆白的驼背老头,身形极为瘦小,脸上全是褶子,唯独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他带着满脸兴奋,冲到众人面前,从柳溪脸上扫过,移向谢长晏,然后便定住了。
谢长晏刚要说话,被他伸手阻止。孙典史的目光移向她的衣服和鞋子:“从芦湾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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