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只觉得快意,她虽然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人,但是像这样当场揭穿别人的事儿她还真是第一次gān,竟然觉得这样顺手,看来做坏人也是要有人品的,她刚好有这种人品。
她的揶揄讽刺一字不落的进了沈安平的耳朵,不想他是哪根筋不对,不怒反笑,他微微扬了扬眉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讽刺我你觉得很有趣?”他的一对剑眉十分好看,微微上挑的眼睛更是漂亮,在灯光映照下仿佛是这世上最黑最亮的宝石,光华灼灼熠熠生辉。如果此刻不是还有另一颗钻石也在发亮,顾平安也许会觉得这画面很赏心悦目。
顾平安抿了抿唇,轻轻一笑,用极其冰冷的眼神凝视着沈安平,语气极其刻薄:“讽刺别人我不知道,讽刺你倒是真的挺有趣。”
顾平安直直的站着,和沈安平的距离不近不远,沈安平高她半个头,她虽是仰视的视角,却一点都不显卑微,反倒气势凌人。沈安平也没有动,他的眼神完全没了之前的不自然,一双漆黑的眸子此刻更是深不见底,和湛蓝深沉的天幕jiāo相辉映,叫人猜不透摸不着。他额前的几绺头发闲闲的搭着,他每呼吸一下,就轻微的动一下,整个人看上去疏懒闲淡。
他冷笑着眯起眼睛:“顾平安,你可以尽qíng幼稚。”
一句话像雷击一样,顾平安只觉得头昏脑胀,她qiáng自镇定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莫非,极其不善的说:“很好,你狠。”
说着,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她一直紧抿着嘴唇,却觉得心中翻涌的qíng绪怎么都稳定不下来,她生气,不是生气沈安平对她凶,不是生气沈安平骗她,而是因为沈安平骗了她,在莫非面前;沈安平凶了她,在莫非面前。
这辈子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低着头,惟独莫非,她不能。
人说,越是爱炫耀的人,其实越是自卑,顾平安就是这种心理,她自卑,所以她总想在莫非面前表现自己是幸福的,轻而易举的就能拥有莫非想要却不得的一切。
而沈安平,亲手打破了顾平安建造已久的城墙。
顾平安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和底气,心里的那些碎片直扎的她心脏每一寸都在疼。疼的鲜血淋漓,疼的血ròu模糊。
她经过沈安平身边的时候,手腕被一股力量攫住,她淡淡转眸,路灯昏huáng,将沈安平的投影以一种剪影的形态,极淡的印在她的身上,她一抬头,只觉得昏天蔽日,没有任何光芒,两人的表qíng都隐在yīn影里,仿佛刷上了一层灰黑色的图层。
其实沈安平的力道并不大,她只要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挣脱,可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沈安平讳莫如深的眼神,她突然就觉得陌生,这种陌生让她感觉自己像寄游于天地之间,毫无根基的浮萍,这种感觉让她害怕,她没有动,低低的说:“放手,难看。”
沈安平动了动薄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眉头皱了起来,半晌,他才缓缓的说:“我就喜欢难看。”说着,一把将顾平安拽到自己身边,他按着顾平安的肩背,转身特别有礼的对莫非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不过我现在没空跟你寒暄,寻求我们公司注资的事qíng你可以找我们公司的负责人,稍后我会让我的秘书来和你接洽。”他一笑,笑的和煦而坦然,一转头却脸色全变,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对顾平安说:“跟我来!”说完,gān脆果决的拽着顾平安就走,毫不理会一脸惨白被丢在原地的莫非……
顾平安被他拽着走的飞快,好几次踩到自己的脚险些摔倒。最后她急了,尖叫着嚷嚷:“沈安平!你是不是疯了!”
沈安平还是没有停下脚步,顾平安使劲的想要挣脱,不想他的力道极大,顾平安挣了半天仍是徒劳。委屈的qíng绪像cháo水一样直往上涌,鼻子一瞬间就酸了,顾平安瞪着通红的双眼喊道:“沈安平!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沈安平一下子就醒了,戛然停了下来。他头发略显得有些乱,双眼因为急怒变得血红血红的,表qíng也有些僵硬,想说什么,又气得都收了回去。
“顾平安!你是不是吃死了我不会对你发脾气了?”
顾平安一听到这里,眼泪就突然失了控,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落,“你都已经发完脾气了你还说你不会对我发脾气?”
沈安平被气的原地直打转,他气呼呼的指着顾平安说:“你就是欠抽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欠人大嘴巴子抽你!”
顾平安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仰起脸来:“有本事你就抽!我就是欠抽了怎么着了!你和莫非见面你就对了!你骗我你就对了!没见着你这么恶人先告状的!”
“嘭——”的一声闷响,顾平安吓的闭起了眼睛。良久,久到万籁俱寂的街道上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她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沈安平的手还捶在树上,他的表qíng很紧绷,眼神冷漠的叫顾平安不寒而栗。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安静,安静的顾平安觉得毛骨悚然。
“顾平安,我是真的去买烟,在接到你电话的前两分钟,我碰到了莫非。因为不想你想多,所以隐瞒了碰到她。仅此。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讨厌解释。”他的表qíng很冷漠,话语冰冷。
顾平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qíng绪,也不知该用什么表qíng面对,她没有任何来由的,本能相信沈安平说的是真的,可是她还是生气,还是委屈。尤其是沈安平竟然在她面前做了那样恐怖的事qíng,他身体里的bào戾因子是她不熟悉的。
她就那么嚎啕大哭了起来,幼稚的像个孩子,不管不顾的哭着指责着:“沈安平你这臭混蛋!你就会欺负我,你就会骗我!你就是吃定了我是个傻瓜了是不是!你这花心大萝卜!你这坏蛋!!!”她毫无逻辑的谩骂着。沈安平终是意识到自己qíng绪有些过了,也不再说什么,只任由她哭着,闹着,拿着他名贵西服的袖子擦着鼻涕和眼泪。他一直一言不发,任由她发泄。
顾平安重重的吸了吸鼻涕,大喊:“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沈安平的表qíng终于变了变,不再面如土色,他瞳孔紧缩,看上去异常危险,平易的眼神就像是在威胁一样,“你刚才说什么?”
顾平安小心肝抖了一下,随即更大言不惭的说:“我说,我、再、也、不、理、你、了。”
正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气呼呼的掏出来,余光瞟到是毕冉的名字。
她快速的接通,不等毕冉说话就机关pào一样的对着电话里咆哮:“毕冉!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说你爱我!我们马上和好!立刻!马上!”
说完,女土匪一般对着电话大声吼了一句:“快说!”
她把手机举得很远,但是听筒的声音还是很大,夜深人静的夜里,沈安平自然是全部听得见。只见他自上而下的盯着顾平安。冷若寒冰的眼神让顾平安不寒而栗。她心生怯意,可是此刻她话已出口,骑虎难下,只硬着头皮对电话里说:“你说是不说!不说就拉倒!我找别人了!”
沈安平终于彻底被激怒,他在顾平安一阵惊呼声中把她的手机夺了过来,一把摔在地上。那狠狠的一摔,力道大的惊人,只见顾平安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摔成碎片,少数的碎片甚至反弹起来,高高的砸到她的手背上。
她整个人被这一幕吓呆了,只觉得有人在她背后放了一块冰,整个背脊凉到让她浑身都发起抖来,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恐惧的叫嚣。
沈安平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就笑了起来,那一笑深不可测,却又极其yīn鸷,他冷冷的盯着顾平安,几乎是和平日一样的语气:“你要找谁就去找!但是别在我面前。”却是与平日完全不同的冷然。
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那一刻,他的背影让顾平安觉得疏离,漫天的湛蓝和稀疏的星星模糊了他的轮廓,此刻,他似乎走进了一个顾平安进不了的世界,她觉得遥不可及。她突然有一种快要失去他的感觉。她急急的喊住他,讷讷的问:“你在意么?”
沈安平没有回头,他的声音略显低沉,沙哑中透着些些悲凉:“你也不过是仗着我爱你!顾平安,你就尽qíng任xing,尽qíng挥霍吧!”
“……”
第十六章(补齐)
沈安平话音一落,世界上的一切声音都仿佛停止了一般,一切都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沈安平一动不动,风chuī动他的头发,细微而缓慢,顾平安呆呆的望着他随风而扬的头发,只觉得双眼发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委屈的不能自已,很多纷杂的qíng绪一涌而上,鼻端酸酸的,眼睛又累又重,她只觉得晕。她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冷静到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声音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难过:“我仗着你爱我?”她难以置信的重复一遍:“你爱我?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你爱我!你爱我爱在哪里?”她渐渐qíng绪激动起来,声调也渐渐拔高:“你爱我爱到别的女人chuáng上?”
“沈安平你把我当傻瓜是不是?你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以为我和那些女人一样蠢?你以为你是谁啊?想要三宫六院?然后封我为正宫娘娘我还得感恩戴德?”她瞪大了眼睛,重重的呼吸,缓慢而坚定的说:“沈安平,你的爱实在太雾里看花了,我眼神儿不好。”
顾平安就那么站着,她一直是那么倔qiáng,她难受的呼了一口气,瞬间变成一片白雾,沈安平的背影轮廓逐渐模糊,她起先以为是那片白雾的作用,久了才知道原来是她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还是那么倔qiáng,明明哭了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害怕沈安平听出颤音来。
沈安平微微仰头,看了一眼云雾之后若隐若现的皓月,冷然的说:“顾平安,过去的二十几年,你做什么去了?介意的话,为什么不早些说?”他仍是没有回头,双手cha在口袋中,背影萧然:“如你所说,我们都互相看不懂,所以到此为止,以后我们维持原状就好。”
顾平安听完,耳膜一阵阵麻麻的疼,眼泪流的更凶了,可是她还是紧咬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只静静听着沈安平的声音。恍惚中她好像穿越了时空一般,脑袋里骤然闪现过去的一幕一幕,像一部蒙太奇的电影,以推镜头的方式一点一点展现出来,她想要让思绪停下来,却怎么也停不住。
沈安平轻叹一口气,仿佛时隔千年一般,那声音悠远到顾平安很久很久都缓不过来:“月盈则亏,记得我和你说过这句话么?你看不见也好,因为我对你的感qíng,到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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