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沈安平微笑着举起面前的酒杯,隔空与关小宝碰杯,也不等关小宝回应,又自顾自的一口灌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让关小宝一头雾水。
关小宝拍拍自己的头,暗忖:算了,这聪明人之间无声的对话,还是等着顾平安过来了自己解读吧!
第三十二章
雨夜的出租车开得并不快,车窗外风景不断倒退,路旁的路灯像哨兵一般整齐划一排列。枯颓的梧桐横生的枝节将天幕分割的支离破碎,这画面残缺而凄美。淡huáng的灯光让斜飞的雨丝裹上一层淡huáng色的光圈,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而方才冷冷的雨飘在身上的感觉,顾平安一刻都没有忘。
沈安平给她的伞她收起来放在脚边,伞上冰凉的雨水隔着靴子沁透到她的皮肤上,她觉得全身上下都冷的发抖。
到达目的地顾平安才发现手上的现金不够付车费。只得打了电话叫关小宝出来付钱。
这间坐落在僻静路尽头的酒吧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浮华,酒吧的门是一堵高陡的砖墙,盘踞着一片已经枯萎的爬山虎,只有墙根处的根结昭示着来年的繁盛葱茏。
关小宝狡黠的挽着顾平安的手说:“你今天居然跑出来喝酒,我本来只是试试,都没指望你能答应的。”
“嗯。”顾平安轻轻点头,漫不经心的回答:“今天突然觉得应该醉一场。”
关小宝凭着和她多年jiāo往的经验,立刻发现她简单话语中的关键词,噤声望着她,问:“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顾平安摇头:“没有。我不是也单身了么,也不能一直不接触新的啊,女人啊,偶然放纵才对得起自己。”
“我他妈就等你这句话了!”关小宝激动的拍着自己的脑袋,笑眯眯的拎着顾平安加快脚步。
她们穿过错落而建的桌椅吧台,顾平安心不在焉的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一不留神已经被关小宝领到一行人一拥而坐的桌前。
顾平安觉得自己那一刻的表qíng一定呆极了。
像是一名普通的观众突然被舞台追踪灯she中,所有人都隐匿在黑暗里,只有你一个人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其实酒吧的灯因为舞台表演已经刻意调暗,顾平安头顶的水晶灯星星点点的缀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倾洒一片零星的璀璨。但众人的齐刷刷的目光还是让顾平安觉得如芒在背。
尤其是那个,让她想要买醉,想要一醉方休的人。好不容易决定将他带给的痛苦记忆用酒jīng抹去,却不想他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顾平安觉得喉咙里像有一团火焰灼烧,烧的她说不出一句话来,明明还没开始喝酒,却觉得自己好像醉了。她恍惚的看着沈安平和他身边安然而坐的莫非。周遭光怪陆离的光一闪而过,酒香馥郁。顾平安觉得自己也许是置身在梦中,可不知为何,一切颜色都失掉,一切景物都被切换,只剩那张清越自若的脸孔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她突然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念头。却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就被关小宝唤醒。
“这是我姐儿们,顾平安。”她也不多说就直接把顾平安按到自己身旁。顾平安手足无措的任其摆布。她坐下后才发现自己身躯飘渺,手心全是汗。她愀然抬头,正与沈安平不经意的目光相撞。
她还是那样大无畏,一脸茫然的望着他,直到他调转目光。
周围的人说什么她都没有听见,周围的人长什么样她也全然没有注意,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像照相机的对焦功能。除了沈安平,一切都是一片模糊的虚无。
顾平安觉得心中忐忑烦闷,顺手抄起面前的一杯酒就灌下。调的色彩缤纷的酒带着酸酸甜甜的味道,酒jīng的香气从她的鼻腔一拥而上直灌进大脑里。像有一团火焰轰的点燃了她的思绪,她觉得自己热的什么都不会想了。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起哄:“今儿个是咱许三少的生日,大家是不是该准备送礼物环节了!”
离她不远的关大宝聒噪的踹了起哄的人一脚,笑骂了一句,却还是自口袋中掏出什么物什抛过去。
一人笑着接住,顿时爆发了更大的笑声:“他妈的!大宝!你还敢更实际点么!居然是房卡!太他妈流氓了!”
“去你妈的!”关大宝横他一眼:“不要给我!免得làng费我的钱便宜你们这些兔崽子。”
“……”
在众人不断起哄笑闹中大家都送上礼物。只剩被临时带来的顾平安没有送礼物。关小宝倒是大大咧咧:“人是我带来的!我就是送一份礼两人来玩的人!怎么着!”
虽说这帮小子也是花天酒地惯了,但是一半是沈安平和关大宝最近才结jiāo上的,所幸也没有对女士太过为难。
不想那寿星公却出来为难:“不行呐,一年就过一次生日,想要顾小姐的礼物呐。”
他的话虽说的为难,口气却十分调侃。任谁也听得出他这是在提示一桌别的男人,这妞儿他有兴趣。闲人勿动。
顾平安自是不了解这其中的意思。有些紧张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她咬着唇打量着四周。习惯xing求助的望向沈安平。此刻他正低着头把玩着面前的打火机,从头至尾都没有抬头。顾平安心口一紧,抓紧自己的手心qiáng迫自己看向别处,她扫视四周,目光落在舞台角落的钢琴上。她缓缓站起来,对寿星轻轻一笑:“我并不知道是你生日,所以没有事先准备,现场为你弹奏一曲行么?”
关小宝有些诧异顾平安竟然会搭理这帮人。楞了一下,片刻后马上带头鼓掌:“真是荣幸啊!!知不知道我们平安15岁以后就再也没弹过琴了!”
顾平安被关小宝一闹倒是被提醒了。她小时候一直对钢琴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她的钢琴老师一直夸奖她有一双天生弹钢琴的手。从小学到中学每一个接触过她的钢琴老师也是对她喜爱有加。
而莫非,她毕生的宿敌却和她一样,在钢琴上有极高的天赋。每次有什么表演她总被安排和她四手联弹。她们明明不对盘,却总是有惊人的默契,能完美的将演出呈现出来。
现在想来,这大约真的是血缘在作祟吧。
15岁前她总勤奋的练琴企图有一天赢过莫非。15岁那年一次音乐展,名额只有一个。老师决定这个名额在顾平安和莫非之间产生。顾平安苦练了几个星期,却最终没能赢了莫非。莫非秉持着一贯沉稳的态度,凭借完美的发挥淋漓尽致的演奏了《梦中的婚礼》。
顾平安一直觉得羞rǔ,因为这首曲子对她来说难度不高,她特意选了肖邦的《幻想即兴曲》想要以技巧取胜,却不想却输的一败涂地。
她是学琴的,她自然是听出了莫非弹奏的投入并且充满了感qíng,和她纯粹的“弹完”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因此她再也没有弹过琴。十年来她都没有再碰过,也不想去回忆那些她觉得屈rǔ的往事。
但是现在想来。那时的莫非能那么投入那么富有感qíng的弹奏,多半与沈安平脱不了关系吧,因为那时候,沈安平因为顾平安的一句话和她在一起,却又因为顾平安的一句话和她分开。
梦中的婚礼,拥有过就足够。这是一种怎样的感qíng。时至今日,顾平安终于懂得。
顾平安走上了舞台,她优雅而安然的坐在钢琴前,揭开琴盖,黑白分明的琴键明明十年没有碰过,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一种天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诱惑她伸出自己的双手。
她最后看了一眼沈安平,也最后看了一眼莫非。随后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她手指上每一分的触觉都是熟悉的。她弹奏的音乐最先通过的是她的心。仿佛置身于梦境中,她随着音乐进入那凄美的故事,划过天际的流星,美丽的公主,纯洁的爱qíng,以及悲伤的结局。
梦中的公主最终嫁给了王子。而留下的,是梦吧?也许,也许有梦就足够了。
顾平安突然对莫非的敌意小了些。十年前的莫非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她对沈安平的感qínggān净而纯粹,她jiāo付的是自己的心,而沈安平何尝不是狠心的踩碎。也许是报应,如今她这个罪魁祸首,以同样的曲子感受着同样的心qíng。
指下的音乐轻缓动人,顾平安的心qíng随着曲调起伏,直至结束的那一刻。
音乐停止了,她的眼睛却还是没有睁开。因为眼泪,已经悄悄的积蓄在眼眶里。良久,她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才扬起笑容站了起来。
在场所有的人爆发出雷鸣的掌声,明明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曲子,却因为她的弹奏带来不同的感受。顾平安垂下头阖上琴盖,从舞台上走了下来。
一直坐在寿星附近的男人一手揽上寿星的脖颈:“小子,不错啊!知道先下手为qiáng了!这妞儿真不错,和那些个艳俗的不一样!”
关小宝哧鼻的冷哼一声,心想这世界上天鹅虽不少也比不上癞蛤蟆多,玩过几个傻bī女人就真以为自己是qíng圣了还。还不待她发作,关大宝已经轻蔑的笑出声来。
他推了一杯酒到寿星和那男人面前,“许三少,真看上了?”他扬扬眉往顾平安的方向示意。
寿星许三少意味深长的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关大宝又是一笑:“你知道这丫头叫啥么?”他不等回答就自顾自的说:“提醒一下,她姓顾,叫顾平安。”
许三少有些疑惑的望向关大宝。倒是他一旁的男人突然警醒了过来,幽幽的说:“方才还没注意,现在听听觉得有点耳熟。前段时间沈安平结婚的那丫头……”他说着说着,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沈安平一眼。他虽还是波澜不兴的把玩着打火机,但他整个人已经散发着不悦的森冷气息。
关大宝痞痞的一笑,一拍大腿:“诶!别说!你他妈记xing还不错!还真就是一个人!”
“啊?”那人虽是怀疑,但被证实的那一刻还是震惊了,他惊呼出声,随即又收敛了表qíng。只讷讷的打量着沈安平、莫非以及快要回到位置上的顾平安。
顾平安安静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不是没注意到众人惊诧探究的目光一直围绕着自己。她抬眸,和莫非若有所思的目光碰撞。她由衷的对她一笑,而莫非却难得没有礼貌,并没有报以笑容回应。
大约这首曲子也唤起了她的某些记忆吧。
顾平安暗暗的想,这样的心qíng,绝望又欢喜,拥有回忆,到底该不该甘之如饴?
安静了几分钟,顾平安开始有些不安,她想着该不是她的曲子让大家都悲伤了吧。
她略显局促的抬头。众人的表qíng都不太自然。关大宝不忍气氛再这样僵持下去,提议大家玩“明七暗七”,游戏规则很简单。按自然数按顺序数下来,1、2、3、4、5、6、7……遇到7、17、27、37等以7结尾的数字称作“明七”,7的倍数如14、21、28等称作“暗七”,到“明七”“暗七”的人都不能发声,只能敲一下桌子,然后逆顺序再继续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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