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突然莫名跳动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他看见一个双排扣大驳领西装的华人男子,拎着两只纸袋,犹豫着站在那只龙头风筝下,辨认了一下门牌号,便躬身揿铃。
西泽莫名慌了一下,快步穿梭过两扇窗户,以方便看的更清楚一些。
几分钟后,那扇门打开了,走出来个趿拉拖鞋,睡眼惺忪的白人少女。
于是他又松了口气,立在床边安静看着。
少女似乎问了句什么。
门外拎早餐的男人答了句什么。
白人少女便笑了,冲里面喊了句什么。另一位白人少女拿着簸箕冲了出来,一股脑塞到男人手里,顺理成章从他手中接过早餐。
两位少女对着早餐哄抢了一阵,一起回屋去了。
男人显然有些无奈,笑了笑,脾气很好的躬身将门口泥土,断裂的枝丫与杜鹃尸体一一扫进簸箕里。
过了几分钟,大门又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个华人女孩,从他手中将簸箕抢过来,连声道着歉。
西泽突然愣住,整个人被定在窗边,一动也不能动。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女孩不过在花街上昙花一现般一闪而过,又进屋去。
大驳领华人倚靠着门,从这一刻开始,一直看向敞开的门内,像是等什么人。
两分钟后,他等的人出来了。
两人在门口低声说了句什么,一起并肩走上坡道。
这一次西泽看清了。
那位华人男子等的人,一件藏蓝色直筒旗袍外罩一件校服外套,将头发绑成一条辫子;挟着书包,面目白皙,身量纤细。
也是他等的人。
他的女孩……
西泽转身冲下楼。在拉开门的那一刹,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苍白的面容和乱糟糟的头发。
他没有管,就着夹趾拖鞋,推开门冲了出去。
这是第二次,第二次在这他妈该死的花街坡道上追她。
西泽看着电车开走的影子,在街边呆立半晌,扬手招来一辆从海滩开来的计价车。
计价车还没来得及追上电车,两站路后便在公立理工高中外的巷道停下。
两人说笑着从车上下来,一起钻进巷子里。
他在那一瞬间几乎失去叫她名字的勇气。
西泽支付车费,叫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跟着走进巷子里,远远看见她和大驳领华人男子作别,和一群穿黑色校服外套的学生一同涌进校园里。
他循着她的背影追过去,在门口被校务拦了下来。
巷子里,正对阔大门柱,有一间小小餐厅。第二次被校务拦截下来,并警告他会致电叫警察之后,他举手投降,妥协地转身走进餐厅,在靠近门边的橱窗后面坐下,叫了杯热红茶。
他坐下位置在餐厅角落,观看校门视野并不太好,因为最佳地理位置已经被人占领。此人进餐厅时就已经将外套脱下,只着了一件线衫。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个大驳领。他点了一只可颂,三条Churros以及一小杯浓缩,看起来食欲很好的样子。
而且也很敏锐。在西泽看他没多久,他也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目光坚毅,锐利。那一瞬间,他确认这华人至少参过军。
但他显然比西泽淡定自若得多。吃完早餐,将垃圾纸屑一丝不苟收进餐盘,才叫西班牙裔侍应拿了份报纸过来,靠着窗户闲散地阅读起来。
看他怡然自得的神情,绝对知道有人一直在窥看自己。
西泽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两个小时,红茶一动也没有动。他几乎忘了自己将近十八小时没有进食。
他什么也没做,只留心观察着校门与餐厅的一举一动。
不远处响起欢快的初级钢琴曲,几分钟后,陆续有穿黑外套的学生从校园里跑出巷子,偶有三两学生嬉笑着走进这家餐厅,在柜台用熟稔的西班牙语购买十字烤面包圈。
就在那一声接一声跳动的西班牙语里,大驳领将报纸沿边线一丝不苟地对折起来——他他妈的一定是个该死的强迫症——那一刻他心里这么想着。
然后他看见他的女孩站橱窗外,对这该死的强迫症敲了敲窗户玻璃。
那一刻餐厅里所有东西都模糊了,又清晰起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西泽发誓,接下来的两分钟,一定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两分钟。
那个中午,凡是到过这家冒牌Sobrino de Botin校园小餐馆的人,都会看见一个脸色奇差,一头乱发,且衣品糟糕的白人拨开人潮,试图走向他日思夜想了整整半个夏天与一整个秋天的女孩时,那大驳领一早看出他的意图,伸手过来,将他拦住。
西泽顿下脚步,目光落在他脸上。伸手,正了正华人略有些粗壮的脖颈上系歪了的两粒纽扣。
他抬头,对上华人男子略有些诧异的目光,笑了一下。
而后猛地,对准他下颌就是一拳!
男人伸手一挡,截住他的手臂的瞬间瞪大眼睛。
一声痛呼之后,华人男子捂着肚子,微微弓起身体。
西泽躬下身对他说,“SHE IS MY GIRL.”
(她是我的姑娘)
他说罢转身,突然就对上那双疏淡的黑色眼睛。
“How could it be…”一个对视之后,一阵酸涩从心底涌上来,他听见自己声音都在颤抖地,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问她,“At last paid me $8000 for a lovely night, dating with another guy just after three months?”
52书库推荐浏览: 唯刀百辟 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