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举默默攥紧被角,好不容易才劝服自己缓缓松开。
“父亲,您是一家之主,所思所虑阿举皆能理解,可是阿举还是想问一句……”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四百零九章 无法宽恕
她慢慢抬起头,极其认真地凝视着凤瑾。
“父亲,倘若有一日,您亲眼看到阿举与母亲被他们害得只剩下血淋淋的白骨,看到他们与外人联手,将所有与凤家相交甚笃之人都株连杀害,您是否依旧能宽宏?是否依旧认为该可怜他们,留他们性命?”
凤瑾皱起了墨眉,语气肃然:“阿举,即便是假设,你也不该说这等胡话!”
凤举态度坚决,语气却平静得仿佛冰封:“父亲,您何等睿智英明,应知阿举所言并非胡话,他们,绝对做得出来!这么些年,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谋夺阿举性命,阿举身上的朽骨之毒至今都无法根除,父亲,您可知,阿举受此毒所累,可能此生都无法生儿育女?”
凤瑾俊美的脸上神情骤变:“阿举,你说什么?你此言……”
此言可是当真?
他想问,可在看到女儿那通红的眼眶里满载着恨意时,便再也问不出了。
他早前便已听妻子说贾太医开的药有问题,可那时,凤举从未向他们明言这药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凤举仰起头,竭力含回泪水,泪水回流,刺得眼球很疼。
“父亲,有些事您不明白,阿举也不知该如何告诉您,可是,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让女儿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宽宏……
人确实应当学会宽宏。
可她的宽宏就算是给了不通人性的禽兽,也绝不会再留给那些卑劣无耻之徒!
“父亲,您应当了解阿举,阿举不是刁钻野蛮、无理取闹之人。”
她的咬牙切齿,她的满腔愤恨,她通红的眼眶,颤抖的身体,凤瑾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中。
他还记得,在女儿经历了那场大火之后,再次醒来,尽管她极力克制,可那种深切的怨恨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而这一次,她不再隐藏,不再克制,完完全全当着他的面将满腹的委屈和情绪都倾诉了出来。
那种恨意,简直看得凤瑾心惊。
凤举抬手,狠狠拭去泪水,尽管泪水还在往下淌。
“父亲,阿举不能宽恕他们!死也不能!”
此刻,凤瑾终于意识到,自己一念之仁说出的一句话,大概……是狠狠撕开了女儿心中的某个伤口。
“哎!”
凤瑾长长地叹息一声,俯身将女儿抱住。
“罢了!罢了!是父亲考虑欠妥,日后,我不会再提此事。至于他们,若是执迷不悟,也是该自己承担后果。”
目送着凤瑾愁眉不展地离开,凤举很是愧疚。
这些事她一直不曾向双亲明言,就是不愿他们伤心为难,可父亲对凤逸兄妹的仁慈让她担忧,对蛇蝎仁慈,太危险了。早日讲明,也免得这份仁慈被人利用。
“宽恕吗?”凤举呢喃着,苦笑一声,仰躺下去。
佛祖以慈悲为怀,可在南赡部洲之下尚有两万由旬的阿鼻地狱。
为恶之人,佛祖尚不能恕。她这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冤魂,注定,便是来拘魂的阿傍罗刹!
慕容灼返回时,便看到她呆呆地望着屋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泪在从两侧眼角不停流下。
“你怎么了?”
慕容灼问着,为她擦拭着泪水。
凤举迟缓地转动着眼珠,将目光投落在他脸上,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灼郎,你不可负我!”
重生,她放不下仇恨,可即便是心中装满了仇恨她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除了双亲犹在,大概,眼前之人是唯一能让她感觉人生还有意义的存在了。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四百一十章 狂风急雨
比起应付左阴那对兄妹,凤举目前更看重的仍是闻知馆的三月七胜之约。
她每日天还未亮,便起榻去琴房练琴,除了接受沐景弘的治疗,一天时间几乎都用在了抚琴上。
而到夜里,又在书阁里磨练书法到深夜。
慕容灼或练剑,或看书,时时刻刻都在她身旁。
凤举几乎每天夜里都是趴在书案上睡着的,可第二日总是在慕容灼怀中醒来。
每每睁眼,看到那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面容,靠在少年伟岸坚实的怀中,凤举总是在想一件事——
该为慕容灼安排两个侍妾!
她并非懵懂无知的青涩少女,知道少年血气方刚,某些时候某些方面总是有所需求的。
可慕容灼已经不止一次就此事告诫过她,她不敢再开这种口。
晨光熹微……
少年的长发与她的交缠在一起,墨眉飞扬,两扇羽睫在下方遮出两片暗影,鼻挺如玉脊,两片薄唇泛着桃花之色。
凤举看着看着便痴了,忍不住抬手在那两道眉上抚过,掠过上挑出一丝妖媚的眼尾,最后,指尖羞涩地停在两片薄唇边。
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愧疚地抿了抿唇,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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