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以身为狄奇与佛雷迪二人的朋友该有的关心程度,来看意大利报纸与巴黎版《前锋论坛报》上葛林里与迈尔斯案的相关报导。报纸三月底表示狄奇可能已死,可能遭模仿他签名而获利的同一人或一群人谋杀。罗马一家报纸表示,那不勒斯一名专家认为,从巴勒摩发出那封陈述没有假签名事实的信件上的签名,也是假的。然而,其他报纸并未持相同论调。某位警界人士——不是罗维里尼——认为犯人或犯人们或葛林里很“亲密”,所以才能将银行的信件弄到手,并进一步大胆回信。
“疑点是,”报纸引述这位警官的话说,“不单是模仿签名的人是谁,而是他到底如何弄到信件,因为饭店的小厮分明记得他将银行的挂号信交到葛林里的手中。饭店小厮也记得葛林里在巴勒摩时总是孤单一人……”
不停地绕着答案打转,却从来找不出答案。但汤姆读了这段报导之后,依然震惊了数分钟。他们只差一步便能查明真相,难道今天、明天或者后天都没人会跨出这一步吗?
或者其实他们已经知道答案,只是暂时设法任他逍遥——罗维里尼队长每隔数天传一次消息给他,让他获悉搜寻狄奇的工作进展——等到证据确凿之后立即找一天逮捕他归案?
汤姆因此觉得遭人跟踪,尤其是他行经通往他家门前那条长长的窄巷时,感觉更为强烈。圣史毕迪安小径不过是两道高墙之间的窄巷,巷内一家商店也没有,灯光少得让人看不清方向,有的只是成排的高墙与深锁的大门。万一他遭人攻击,简直无处可逃,无门可躲。汤姆不知道谁会攻击他,他不认为警方会下手,他怕的是如复仇女神般盘旋他脑海那无名无形的东西。他只有在几杯酒下肚壮胆后,才能自在地行经圣史毕迪安小径,并且一路吹着口哨昂首阔步向前行。
他选择性地参加鸡尾酒会,虽然他搬进新居的前两周只参加了两次,对于来往的人也有所筛选,因为他开始找房子的头一天发生了一件小意外。一名房屋中介商拿了三把大钥匙带他到圣史蒂芬诺教区看房子,心想应该是空屋,结果屋里不仅有人,而且还正在举行鸡尾酒会,女主人坚持要汤姆与房屋中介商喝一杯酒,以弥补她的疏失造成他们不便。她一个月前打算出租这栋房子,后来改变主意,也忘了通知房屋中介公司。汤姆当时留下来喝了一杯,露出他缄默、彬彬有礼的本性,会见了在场所有宾客,他猜想这些人大半是来威尼斯过冬,而且从他们欢迎他的方式及热心协助他找房子的态度看来,他们相当渴望新血加入。当然,他们认出了他的大名,而他认识狄奇·葛林里,也让他的社会地位提高至自己也感到受宠若惊的程度。显然他们准备邀请他四处参加派对,然后打破沙锅问到底地探听消息,以为他们枯燥的生活添加情趣。汤姆表现出一种缄默却友善的态度,一切恰如其分——一位不习惯大场面的敏感青年,对狄奇的遭遇焦虑不安。
他离开派对时带走了三栋房子的地址(后来他租了其中一栋)和另外两个派对的邀请。他参加的第二个派对的女主人有个头衔,萝贝塔(蒂蒂)·拉塔·卡西亚格拉女伯爵。他根本没有心情参加派对,在那种场合仿佛雾里看人,沟通艰涩。他时常要求别人重复一遍同样的话语。他感到非常无趣。不过他倒是可以利用他们,他想,利用他们来练习一番。他们问他的那些幼稚问题(“狄奇喝很多酒吗?”或者“可是他爱玛姬吗?”及“你认为他到底去了哪里?”),倒不失为演练与葛林里先生对答的好方式,如果他有机会见到他。收到玛姬的来信十天后,汤姆开始不安,因为葛林里先生并未从罗马写信或拨电话给他。某些时刻,汤姆会惊恐地假想警方告诉葛林里先生说他们正和汤姆·瑞普利玩一种游戏.并要求葛林里先生别告诉他还回事。
每天他都急切地查看信箱中是否有玛姬或者葛林里先生的来信。他的屋子随时准备欢迎他们到来,他脑中也备好了一套回答他们问题的答案。此刻像是表演开始、布幕升起前的漫长等待。或许葛林里先生恨透了他(更别提他其实可能已怀疑他),所以打算对他不理不睬;也许是玛姬在一旁煽火。总之,某件事发生之前,他无法出门旅行。汤姆想去旅行,去鼎鼎有名的希腊。他买了一本希腊旅游指南,也已计划了行程。
接着,四月四日早晨,他接到玛姬打来的电话。她人在威尼斯火车站。
“我去接你!”汤姆开心地说,“葛林里先生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他人在罗马,只有我一个。你不必来接我,我只有一件随身的袋子。”
“别客气!”汤姆说,拼命想做点什么,“你一个人绝对找不到这里。”
“会,我找得到,就在沙卢特教堂旁边,对吗?我会先搭开往圣马可广场的马达船,然后再搭观光船。”
她的确知道方向,好吧。 棒槌学堂·出品
“那,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他突然想到在她来之前最好再好好巡视一下房子。
“你吃过午餐了没?”
“还没。
“太好了!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走上马达船时小心别摔倒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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