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气氛愈趋融洽的激励,有人问到她在算命的时候是否有第六感帮助。她准备回答之前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听众浮动的脑袋和手脚恢复平静,每双眼睛都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是的,”她终于开口:“是的。这不是我想讨论的重点。不过有好几次,没有理由的,我知道事情就是那样。”
她说到这里,似乎在犹豫着,然后突然往前走三步来到讲台边,那动作之突兀急躁,让人误以为她还要再走到台前的空气中。“而且有一件事是从我一踏上这个讲台开始就知道的。杀害克莉丝汀。克雷的凶手,现在就在我们这个演讲厅里。”
有人说,如果你拍一封“事迹已经败露,快走”的电报给一百个人,九十九个人看了会立刻抓起牙刷往车库跑。
莉蒂雅这句话实在太出人意料,而其真正的含意又是如此骇人,以至于一时间出现了一阵茫然的寂静。接着骚动开始,像乍起的飓风开始席卷棕榈树林一样。座椅被推开后发出的尖叫般悲鸣,在全场迅速高涨的喧哗声中仍清晰可辨。随着愈来愈多的椅子被推向两旁,场面也跟着愈发混乱,焦急着要抢到门边去的人也就愈加惊慌。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大部分人的出发点只是要逃离一个紧张的情势。他们所属的阶级,痛恨“举止笨拙”,但是眼看要穿越东倒西歪的椅子和挤成一团的人群才能到达门口,使他们亟欲逃离的本能不断升高,到了类似恐慌的地步。
主持人说着一些安抚人心的话,试图缓和局面,但是根本没有人听得见。有人走到莉蒂雅跟前,吉米听到她说:“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噢,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
他走上前去打算爬上讲台,浑身上下的记者细胞都在期待中兴奋不已。但是他才刚将手扶在讲台边准备跳上去,就认出了陪同莉蒂雅出席的那个男伴。他是《信使报》的人。这时他才想起,她现在还是《信使报》的财产。她会对他开口的机会是百万分之一,在这样的胜算下,实在不值得这么费力。毕竟还有更好的猎物。莉蒂雅爆出那句惊人之语时,吉米嘴巴张得老大,等他把下巴归位后,急忙转头去看看那两个人如何自处。
玛塔面色颇为惨白,笼罩着某种激愤之情。她是最先站起来的几个人之一,走得十分唐突,使得勒庸先是惊呆了,然后不得不狼狈地找出帽子来跟着她离开。她没有多看讲台或是莉蒂雅一眼,一个劲往门口走,不过因为她的座位是在前排,因此当会场在某人歇斯底里之下演变得不可收拾之际,她就卡在离门口的半途中。
另一方面,杰森。哈默则是纹丝不动。在那句撼人的宣言发布之际和之后,他依然保持原本兴味盎然的表情,继续注视着莉蒂雅。直到有人开始爬到他身上之前,他一直没有任何起身的动作。后来他从容地站了起来,帮一个女人爬过一张挡住她去路的椅子,拍拍口袋确定里面的某件东西还在( 也许是他的手套什么的) ,然后才转向门口。
吉米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靠着熟练的技术一路挤到玛塔身边,这时她正卡在两部暖气机中间。
“这些无聊的笨蛋! ”吉米提醒她他是谁之后,她刻薄地说道。她怒目瞪视着周围那群人,完全失去了哈洛德小姐沉着的本色。
“有个乐队席在中间的话会比较好,不是吗? ”
玛塔想起这些大都是她的观众,于是设法让自己镇静下来,这些吉米都看在眼里。不过她依然是,套句吉米的话,“在火头上”。
“了不起的事。”他试探着说道。然后又进一步解释:“我是说济慈小姐。”
“简直是恶心到极点的表演! ”
“恶心? ”吉米不解地说道。
“她何不干脆到斯特兰德大街去表演翻筋斗算了? ”
“你认为这只是宣传上的噱头而已吗? ”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天上来的神迹吗? ”
“可是,哈洛德小姐,那天晚上你那么宽大地容我在府上叨扰的时候,你自己也说过她不是江湖郎中。你说她真的——”
“她当然不是江湖郎中! 她算过不少了不起的命。但是这跟一次收一先令帮人家找凶手完全是两码子事。如果莉蒂雅再不注意,”她缓了一缓,然后语带恶毒地说:“最后她会变成爱咪。麦佛森之流! ”
吉米发现玛塔说出来的话根本不是他原先所期待的。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不过不是这些就是了。他正在迟疑的时候,玛塔用一种前所未闻的决绝的口吻说道:“这不会是一次访谈吧,对吗,霍普金斯先生? 因为如果是的话,请务必要了解得非常清楚,我什么话也没说过。”
“好吧,哈洛德小姐,你什么也没说。当然了,除非是警方问我。”他笑着加上一句。
“我不认为警方和你有什么好谈的。”她说:“现在,是不是可以请你行行好稍微往左边移一下,这样我才能绕过你到前面去。”
她对他点个头,简单微笑了一下,挪动香喷喷的身躯从他身边走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然后被吞没在人群中。
“半点消息也没有! ”吉米对自己说道。然后懊恼地开始往回挤,要挤回他刚才最后一次看见杰森。哈默的地方。老贵妇咒骂他,初入社交界的少女气呼呼地瞪着他,不过吉米的大半生都是在人堆里杀进杀出。他对这个拿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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