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南望_夜幽梦【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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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叹一口气,弦歌的神色并未有太多的惊奇,半阖双目,她表qíng中更多的却是复杂。又叹一口气,她轻道,“我会想办法的。”说话间,她飞快地塞给冀栎一个小小的纸团,若无其事地走开,“我现在去看看她。”

  冀栎神qíng一懔,立刻掩去眼中的jīng光,纸团偷偷藏进自己的衣服里。

  第三章 jian细

  相比其他人更为清瘦的身躯,眉目秀美,神态淡然却掩不住疲惫,古湘玲深锁眉头,坐在角落里略作休息。忽然间,她抬头,微笑,“弦歌。”

  弦歌站定在她面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静静的凝视许久,她一把拉起她,“你别待在这里了,我们出去说话。”

  古湘玲被她拉得措手不及,身子本就没有力气,脚下一软。“我是俘虏,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你想在这儿吵架吗?”弦歌脸色骤然转冷,“比武那天我就看到你了,你究竟凑什么热闹?”

  古湘玲温柔地望着她,扑哧一笑,“你在生气吗?还是在担心我?”

  弦歌板着一张脸,手还是没有放开。

  “你也不想我难做吧?也不想让这里其他的兄弟难做吧?你要拿什么理由把我带出去?你别忘了,你现在也只是一个俘虏。”古湘玲仍旧是平祥的眼神,她微微翘起嘴角,“不过,比武那天你表现得很出色,老城主地下有知,一定以你为荣。”

  “湘玲,你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弦歌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的眼瞳中满是严肃,“我有事要问你。”

  古湘玲笑意不减,“我知道。”她站直身子,伸手指向一个僻静的角落,“那边没有人,如果你怕被人听到我们就去那边说话。”

  弦歌垂下睫毛,一声不吭,转身就向那个角落走去,古湘玲在后面跟上。她们的位置和俘虏的劳作场大约几百米远,天空白云飘dàng,突然有洁白的雪粒在浅蓝色的苍穹中漫舞翱翔,轻飘飘地落到树上,地上,和身上。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事了吧?”古湘玲笑问。

  “没事了。”弦歌定定地回望。

  “你想问我什么?”

  弦歌沉默了一会儿,淡然道,“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湘玲,十天前的晚上,你在院子里gān什么?”

  古湘玲的笑意微微一敛,“你看到了?”

  “看到了。”

  “看到了又何必问我?”古湘玲又笑了,漫不经心,“很明显,我在用信鸽传递消息。”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弦歌捏紧拳头,“给谁传递消息?”

  古湘玲骤然安静下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目光中染上一层悲哀,“弦歌,以你的聪明应该什么都已经猜到了,何必刨根问底?”顿了顿,她移开目光,压低声音,“你会来问也应该是早就怀疑我了,是的,叛徒就是我。”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寂静下来,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肩膀上,头发上。脑子里有种“啊,果然如此”的念头,可是,真的听到湘玲承认却又悲哀的让人想哭。

  弦歌抬头望天,轻轻地问,“你是把消息传递给陆丞相,对不对?”

  古湘玲霍然一惊,即使被弦歌识破时也没有过的慌乱表qíng显现在脸上,她一把扯住弦歌的衣服,“你怎么知道的?”

  真相大白了,湘玲果然是在替那个人办事。弦歌苦笑,“陆务惜……他向来喜欢针对我们歧阳城的事,爹会死那么早是cao劳过度的原因,若没有他陆大丞相的针锋相对,爹会那么辛苦吗?出征也好,进贡的事qíng也好,不管歧阳城提出什么意见他都要在皇上面前对着gān。”

  古湘玲目光怜惜,“他毕竟是你的舅舅,你从没想过和他和解吗?”

  “和解?这怎么可能?”弦歌嗤笑一声,“他想过和解吗?我们这次会被偷袭会被抓不就因为他吗?不就是因为他把军qíng泄露给极东国吗?”弦歌转过脑袋盯住她,一字一顿,“他想要我死,不是吗?”

  古湘玲静默,轻声道,“会被偷袭是我的责任。”

  “你想替他担罪?”弦歌的笑容越来越冷,“他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古湘玲沉默。

  弦歌望着她,许久,轻叹一声。“湘玲,早在很多年前我就知道自己不是符家的女儿了。”不去在意古湘玲震惊的表qíng,弦歌继续说下去,“我是不应该出生的孩子,从出生的那天开始我就背负着他的罪孽,从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想杀了我。”

  古湘玲怔怔地望着她,好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弦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三伯从来没掩饰过对她的厌恶,周围的长辈时常用怪异的眼神望着自己。除了雪迟和湘玲,她根本就没有朋友。她从小就开始怀疑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她才去问爹。

  她问爹,究竟是不是爹的女儿。

  爹说是,爹说她永远是他的女儿。

  可是,她还是偷了爹的血。滴血认亲,结果很明显,她不是,她不是符家人。可是,爹既然说她是符弦歌,那她就姓符,她就永远把这个位置坐下去。那一年,她九岁。

  然后,她符弦歌继承了歧阳城城主的身份。在朝堂上,她第一次认识了那个所谓的舅舅,陆务惜,权倾朝野的大丞相。就是这位大丞相,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她,一脸yù除之而后快的神qíng。真相是永远掩藏不住的,她终究还是知道了事实。

  罪孽的孩子,乱伦而生的孩子。

  陆务惜为了掩盖他所犯下的错误,早也想晚也想,就想杀了她。为了掩盖一个罪孽,他却犯下了越来越多的罪孽,通敌判国,买卖qíng报……陆务惜他已经收不了手。即使不是为了私qíng,她符弦歌也会亲手除掉他。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和她之间,终究只能活下一个。

  弦歌悲哀地望着古湘玲,“湘玲,我第一次遇到你,当初你在街上行乞,那是陆务惜的意思吗?是他命令你来接近我的?”

  “……我是孤儿,丞相是我义父。”

  弦歌闭上眼,“你那天又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为什么要混进队伍里?”她睁开眼,眼神遥远地像是重山叠峦的那抹青色,无法触及的苍茫。“你何必和我们一起被抓?”

  古湘玲望着她,然后慢慢垂下眼,低下头,缓缓吐出两个字,“赎罪。”说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她没办法拒绝义父的要求,她下不了手却非下手不可。至少,要陪着弦歌一起死。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弦歌轻叹,拳头松了又捏,然后又缓缓放开。她斜倚在墙面,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那片晶莹的白色在手心融化。“湘玲,我会忘了这件事的,就当你从来没说过。逃出这里以后你就离开歧阳城吧,爱去哪里随你的便。”

  忘不了她们两个在深山迷路,小小的湘玲背着扭伤脚的自己走出十多里路;忘不了三伯拿鞭子打她的时候,湘玲整个人都伏到自己身上,哭得比自己还厉害;忘不了她被爹关起来惩罚的深夜里,湘玲偷偷拿着点心来探望,然后就靠在柴房门外睡了一夜……

  古湘玲全身僵硬,连话也说不稳,“你……放了我?”脑中同时又有另一个信息撞击神经,她豁然反应过来,伸手扯住弦歌,“逃出去?你有办法逃出去?”

  弦歌很安静,轻轻“嗯”了一声。

  古湘玲太了解她这个反应了,瞳孔放大。“弦歌,难道……难道你一开始就是将计就计,故意被抓的?”那天晚上她明明看见自己放出信鸽,这种状况弦歌还没有调查戒备说明她早在心中有了算计。不,不对,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弦歌就有了计划,古湘玲盯住她,眼神颤抖,“你早就怀疑我了,你早就猜到义父会采取行动了?”

  弦歌深深望她一眼,然后转身,“湘玲,极东国的这些士兵快要启程回国了,在这之前我们就会逃出去。离开以后你就不要再回陆务惜身边,我已经找到他和极东国勾结的信息,一旦呈禀皇上,这就是灭门的大罪。”

  “弦歌。”看她越走越远,古湘玲急忙唤住她,眼泪在眼眶中流转,“你故意被抓,还在这里遭受这么多折磨,为了让戏演得bī真,你还把雪迟都牵连进来……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混进这里找出丞相和他们联系的信函?”

  弦歌背对着她,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白色的雪粒子落在她的睫毛上,她轻轻一眨眼,它就融化成水。“湘玲,你的事qíng我不会告诉雪迟的,这点你放心。如果下次遇到他,你还可以向他微笑,跟他聊天畅谈。”

  十二岁的那年,弦歌坐在屋顶上看月亮偷喝酒,上好的女儿红她一个人独自享用,有种格外刺激畅快的感觉。结果湘玲在屋下看到她,也偷偷摸摸地爬上来一起偷喝酒。喝到后面,湘玲明显有些醉了。

  “弦歌,我爱雪迟,很爱很爱。”

  “……我知道。”弦歌垂下眼,继续喝酒。

  “我不想把他让给任何人。”古湘玲仰天大喊,然后呆呆地望着圆月。

  弦歌撇开脑袋望向远处,没有说话。

  “……包括你在内。”

  弦歌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陆务惜的妹妹陆纤是难产而死的。根据她的调查,陆纤和爹早有婚约在身,两人也是郎qíng妾意,两qíng相悦。但是,陆纤在嫁进符家的时候已经有孕在身,种种的迹象表明腹中的孩子是陆务惜的。在陆纤嫁进符家后,陆家原来的下人都被彻底清换,而且所有的奴仆都行踪不明,明显已遭陆务惜的毒手。

  陆纤嫁入符家之后就和陆家没有任何联系,然后,在陆纤死后,陆务惜就开始肆无忌惮地针对符家。有些人是势必不能共存于世的,在弦歌得知陆大丞相私通极东国后,索xing将计就计,利用这次的事qíng溜进敌方军营偷取秘函。

  她没有在演戏,她是在冒险。不用别人提醒,弦歌自己心里就很清楚,有些地方她过于软弱,不到huáng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陆务惜在歧阳城安排了jian细,这点她很久以前就猜到了。与陆务惜的较量中一次一次地败北,符家在朝廷中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可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勇气去调查谁是jian细,能泄露哪些qíng报的人绝对是跟自己极其亲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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