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不去地上的血肉,人树上入了根的血迹也一直存留,从北海刚刚建立开始。越瑿登上平地,从上往下望去,荒凉的地方,单单只插着几株人树,没有荒凉之地特有的碎石杂草,只有黏在地上的碎骨人肉。
可越瑿这么望着仍望不尽这荒凉之地,这个他当初化形的地方;这个当初与苍灵相遇的地方,他并不能完全收尽眼底。越瑿仰头盯着那雾蒙蒙下雨的天,异眼阴沉起来,唯有高处,唯有顶峰才能将所有一览无余。
苍灵回到了屋中,窝在门后轻搓自己的双手,刚才脑子一热光想着去接雨却忘了自己的身体,试探摸了摸脸上的裂隙,果然又生了一条,横跨了整张脸的。手指按在那生出的裂隙上,她也不知自己能撑到何时,满身的灵气已经如同漏斗越泄越多,指不定何时会发作。
“哎,果真我是个累赘呀。”苍灵自嘲道。
她的脖颈微抬,空洞的眼睛像是看着自己的手,但是也只是装装样子,身上的裂隙没有一点痛楚,不,应该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没有任何痛觉,一个玉制品怎么可能有碎裂的痛觉呢?乌黑的长发变得灰白,她整个人经过那场雨就像褪了色一般,苍白无力。
屋中还是点了灯盏,可那昏黄的灯盏更显得抱膝蹲在门后的女子像一个失落的水鬼,白发沾黏在额前、肩上,单单看见那惨白的脸上刺眼可怖的黑洞。她不像神灵,不像当初万年前数人拥戴,数人信仰,拥有一双浓翠的盛满万物生灵的眸子的神灵,她更像是鬼物。
扶着门站起,这只鬼物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
她没有眼睛,自然也随那茶壶的水一遍遍盛满整个杯盏,觉得行了,手一抓才知道那茶水流了一桌。似乎是日常,苍灵也毫不在意,现在不可视物,动作一大就会惹得身上裂隙再添一条,那几人还在忙乱,处理二地事务,她又怎么会在这关键之时,再添麻烦呢?
百荆带着幸存的修士忙于修补渡舟的结界,可玄地的闯入永远只停留在外围,怎么也进不了其中。行途、留铃二人现今仍无任何消息,不知是死是活,玄峰门主知晓入玄地之法,可都只留残肢断臂。
结界修复未果,只能另辟蹊跷,可百荆如何也想不出十全十美的法子,先前算自己运气好,碰上了那个唤作魏玫的女修发疯。忽地念起魏玫,百荆盯着幽幽居海岸,心中存疑,这个女修应该死了吧,不死也应该对这幽幽居没有一点威胁,眼皮轻跳,她觉得有些心惊,希望只是一时的错觉。
未央为首的鲲央修士,着手清理鳞海鲛人同伴的尸体,除了些深山老林,所有的地方都有北海的人在巡逻,光明正大之态,活生生像是整个鲲央都是他们北海的。
“越瑿是疯了吗?”篁皱眉轻声骂道,“这些鲛人都是越瑿带人杀的?!”
未央压低着声道:“我得到的消息,这次鲛人是他亲自带人来的。”
她伸手覆在的尸体的脸上,将那惊恐的双眼掩上。若非亲眼看到,谁会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那些鲛人的尸体大都惨不忍睹,有些竟连嘴都被完全撕开,真真是个畜生,就连畜生都是抬举那些恶人!
“我真是后悔。我当初竟还帮着他和百荆说话,真是连环计、好计谋呀?”篁扯着唇道。
未央点头,鲛人的屠杀在她估计之外。这些鲛人不愿意离开大海,前往比较小的山林池水,因想到池水和鳞海相通,她只能再三叮嘱鲛人族在北海大肆屠杀之间不要轻易从海里游出,就连在海面翻个身也要三思后行。
她皱眉看着地上的尸首,那时候她就应该强制遣他们去深林池水,而不是在这鳞海。鳞海海牢也是囚禁了那人千年之久的地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
鲛人的尸体多数肢体扭曲地被摆放在沙地,大多尸体的身上沾了潮水冲来的沙土,篁望着空中隐约的寂兽声音,轻道:“未央,我们该走了,寂兽。”
穿过七拐八拐的树林岔路,隐去所有的痕迹,便见一破落木屋,吱呀的轻响,屋内独坐在椅上的人回了头。
篁诧异地睁大了双眼,盯着她仿佛褪色的样子说不出话来。
未央再次锁起了眉毛,她并无任何失态:“师父,我与篁回来了......您有什么不适吗?或者这段时间有人来过?”
手肘无意擦到了桌上潮湿的那处,苍灵轻轻摇着头道:“没有......不是在下雨嘛?抱歉,我出了屋子用手捧着那雨玩,没有任何人来过,雨很大。”
“您还接雨玩?您难道不知道......”未央语气强硬,可抬眼又看见了对方宛若白纸的脸和发,连忙轻声怕吓到了她,“算了,师父,不许有下次,绝对不允许有下次。”
苍灵神色微僵,惨白的手指掐在桌沿上,她勾着苍白的笑:“不,我希望有下次。如果有的话。”
屋中静了,未央苍白着脸,这次的回答强硬无比:“您会有下次的机会,会有的。”
“可是你说下次不准了呀?”缓和气氛般,那个神灵挂着灿烂的笑道,还时不时把玩着桌上那破口的茶盏。
单是听着神灵的回答,那抹痛意就怎么也止不住了。未央忍着鼻中酸涩,嘶哑的嗓子一字一字吐出:“您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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