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抽丝剥茧一样,被从身体里抽离。
从前他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他曾经设想得很好,他会亦师亦父地教养她,看着小昭慢慢长大,如果她想下山回到凡世,他也能保她一生平安,如果她想留在山上,他便陪着她过日复一日无波无澜的日子。反正他的生命漫长,总能照顾好她。
但他如今才知道,他过于自大了。他不仅做不到平静接受她的离开,还一手导致了她遭遇如此的险境。他这个师父,当得委实太不称职,所以她即便厌恶他,也是常情。她应该对他很失望了吧。
清昭忽地听见近旁有人哑声道:“小昭,师父错了,真的错了,我们回家好吗?”
她浑身一震,僵硬地回头,对上的是一双满溢着痛楚却又温柔的眼睛。
她心里的一根弦仿佛陡然绷断了,顾不上在意一旁众人的目光,不可控制地攥紧了云涯的衣襟,放声大哭。
第十四章 秘辛
她伏在云涯的怀里,随众人一路向外闯。
方才闹出的动静不小,她以为出去时定会遭遇围追堵截,做好了卷入一场恶战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那国师的手下竟很不中用似的,这一路几乎畅通无阻,直到他们踏上云头的时候,后面才有一小群人喊打喊杀地追过来。
她回头看自己先前被关押的地方,原来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二层殿宇,飞檐画壁,很是不俗,却不知是什么所在。她之前正是被关在其下的地牢之内,出来时她留心了一些,只觉得里面曲曲折折,空间应当很大,却没有见到任何其他的囚徒。
地牢里不辨晨昏,此刻她才发现外面是夜里,她躺在云涯的臂弯里,因是驾云,便觉得星星离自己很近很近。
此前那一长串周折,搅得她头脑都晕晕迷迷的,眼下被凉风一吹,神智逐渐归位,不由陷入了片刻的茫然。
她被师父赶下了山,落入妖异的国师手中,师父又亲自来救她,还向她道歉了。这一切乍一听仿佛很令人感动,可是细想起来,她在师父心里,到底是什么呢?她回了玉阑峰,又该如何自处呢?
“小昭。”云涯在她头顶上方轻唤,“现下如何?疼吗?”
她动了动嘴唇,没有答话,将头偏向外侧,该是刚哭过的缘故,鼻子塞得厉害。
相篱在一旁低声斥道:“毫无规矩,像什么样子。”
清昭无声地轻笑了一下,便听子归截过话头,斟酌道:“虽眼下不见追兵,但自此处回玉阑峰路途遥远,恐多生事端,且清昭师妹有伤在身,需要将养,依弟子愚见不妨在附近寻家客栈,暂避风头,过些日子再回去,师父师叔意下如何?”
“嗯,师兄平日脑子不大行,今天这话还有点道理。”辞雨一如往常玩笑道,把子归说得双颊泛红,却又偏偏不能耐她何。
云涯沉吟片刻,便道也好,相篱也没有反对,一行人就掉转云头,向城中去寻客栈。
清昭本不想睡熟在云涯怀里,觉得师徒之间虽是事出有因,总也该避讳些许,无奈之前神经过于紧绷,此刻放松下来,倦意便止不住地涌上来,一浪高过一浪,她勉力与之抗争了片刻,终究还是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清昭眯了眯眼,对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颇有些不适应,待勉强能视物后,便模模糊糊地见床边坐着一个身影。
她想也不想便开口喊“师父”,不料声音到嘴边就卡住了,喉咙干得仿佛粘在了一起,只发出一个嘶哑的音节。
那个身影动了一动,随即传来一个清脆而欣喜的嗓音:“你醒啦?哦哦,想喝水,我马上给你倒。”
清昭怔了怔,随即意识到对方是听岔了,她在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望着辞雨兴冲冲地跑去倒茶,心头泛起些许自己也说不清的落寞。
被扶着起来慢慢喝了一杯茶,知觉重新回归身体,令她有些惊讶的是,虽然周身上下仍然酸痛,但较之在地牢里时已大幅减轻了,不知是那些道人下手不如她以为的重,还是她的复原能力着实喜人。
其实她大觉方醒,是没有多少力气谈天,但辞雨向来是停不住嘴的性子,她也乐得听她说。
据辞雨说,那夜他们救出清昭,担心回玉阑峰的路上遭遇追兵,就决定在附近找家客栈避一避,但接连问了好几家,要不然干脆满房,要不然只余一两间,也不够他们一行人住,掌柜的都说是最近皇宫里挑宫女,京城的客栈都被挤满了,怕是只有最贵的两家还有余房。
他们这一行人是个什么财力,清昭也是明白的,自然住不起顶尖的客栈,只能顶着夜色继续寻觅,还要担心追兵上街搜捕,这一夜也是辛苦的很,而她自己昏睡着,全然不晓得。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才在较偏的地方找到一家客栈落脚,清昭自始至终没醒过,至今已过了一日夜有余了。
清昭一边感叹自己如此能睡,一边就问他们是怎么寻来的。
没想到她不提便罢,一问之下辞雨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摇头,还不住拿眼神瞟她,弄得清昭好生莫名。待笑够了,方道:“这事我可不能说,你问你师父去。”
清昭一头雾水,刚想追问清楚,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清清浅浅的声音:“问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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