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转瞬又想到,是云涯冲进地牢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师父错了。”想到这一节,又觉得他也许还是在乎她这个徒弟的。
她在心里这样挣扎,一时就顾不上答话,面上看来却是对云涯的道歉漠不理睬了,久未出声的辞雨终于看不下去,插话道:“清昭,你误会了,师叔并不是……”
“辞雨。”云涯闭了闭眼,低声打断她,“无妨。”
师叔发话,辞雨不敢违抗,虽心焦不已,仍是应声闭了嘴。清昭却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讯息,眸中一亮,沉声道:“辞雨,告诉我。”
辞雨如蒙大赦,唯恐云涯再度制止她,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有什么讲什么,语速快得清昭不得不费力跟上。
“清昭,你自幼在山上不晓得,浮桑人在凃洲人眼里根本不是人,只是传说中的灵药,我在外游历多年,见过太多人谈起浮桑药时癫狂的样子。云涯师叔瞒了你这么多年,绝不是以为你会像其他人那样心怀不轨,他只是不愿让你知晓这样可怕的事实,同时也害怕你不能再如常看待他。我师父一早就劝他告诉你实情,说你虽然是个凃洲女娃子,好歹跟了他多年,如果为这点事就不把他当师父看,就当白养了算了。可他死活不同意,还拦着我们都不许告诉你。”
“他赶你下山,是听说朝廷搜捕浮桑人的风气日紧,担心你跟着他会遭遇危险,才不得不忍痛做戏给你看。你都不知道,他得知你被抓走时都快疯了,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要来京城救你,我师父动了大怒都拦不住,只能跟着一路追过来。”
“你难道不好奇吗,我们怎么知道你被关在哪里?你左手腕上的那块红印,是浮桑秘术魂牵印啊,就是施术者生生把自己的一缕魂魄缚在他人身上,从此这个人身在何处,是否有难,哪怕天涯海角也能知道。如果这个人受到伤害,施术者也必然遭受重创。”
辞雨说得急了,几乎哽住,忙不迭地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头灌了下去,才用几乎要哭的神情盯着清昭:“你这个蠢货,你师父对你多好,你根本不知道。”
她刚才说,什么印来着?清昭的头脑一片空白,仿佛被炸雷劈过一般,什么都不记得了,满心里只有一件事——她的师父,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把自己的魂魄交在了她手上,只为了能够知道她在哪里,有没有遭遇危险,然后像这次一样不管不顾地来救她,再被她自以为是地误解中伤。
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不是不疑心,为什么他们能准确地找到她被关押的地牢,但当她发现师父瞒了她的时候,就把其他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顾着自己黯然神伤,固执地以为是云涯不信她。哪里想到,一直在误解还自以为占理的人是她啊。
“小昭,没事吧?”许是她的神情太仓惶,云涯忙俯身按住她的肩头,柔声道,“不妨事的……”
他话音未落,却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他无措地看着怀里的少女,仿佛用尽全身的力量抱紧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眼泪迅速地打湿他的衣襟,口中不断喃喃:“师父,师父……”
其实她抱得太紧,有些疼痛,但云涯的心里忽然被填得很满,他轻抚着小徒弟的黑发,将嘴边徘徊的话又咽回心底。
小昭,师父即便是以身作药给你吃,都心甘情愿。我只是怕你得了长生,却没有我护在你身边。
第十六章 入宫
“跟紧些,眼睛别乱放,啊?惹了祸咱家可救不了你们。”
朱红的宫墙下,一队少女排成两列,穿着一样的衣裳,梳着一样的发式,低着头貌似规矩地走过长长的永巷,那一双双清亮好奇的眼睛却不安分,偷眼看着往来的宫人,甚至妃嫔的轿辇。
领头的老內监微微佝偻,向身后瞥了一眼,咂咂嘴,有心吓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有些听话的,便垂下眼睛乖乖行路了,但也有胆大的,仍张着眼睛四下里张望。
走在队伍靠后的两个少女微微抬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俱是兴奋中又有几分紧张,不是清昭和辞雨却又是谁。
这些都是今次入宫的宫女,即将被分往各处去当差事,而她二人为何会混在里面,说来又话长了。
清昭自从当日与云涯解开了误会,便算是真真正正地与他们站在了一条线上,其余几人商讨些什么,也全不似从前避着她。她一面养伤,一面听他们谈论,偶尔也插几句话,几日下来基本情况与疑点都颠来倒去说熟了,唯独迟迟没有想出应对之法。
相篱与云涯根据她的描述一致确认,国师手中的那枚玉璧,正是浮桑圣物玄鸟璧。
相传东皇太一平定六合八荒,即位为天帝,浮桑人的始祖华岑开珩罗山,采得美玉为天帝制玉玺,天帝特准其将余料制成玉璧,护佑子孙。虽然传说的年代极为久远,但不同于早已失落的东皇神兵戉琅剑,玄鸟璧一直存于世间,被浮桑人悉心敬奉,直到一百五十二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凃洲大军长驱直入,浮桑人节节败退,却不曾尸横遍野,若为修仙者,则在死前催动元灵,尸骨羽化无存,若无术法傍身,便往往是一把火焚了父母、妻儿,乃至邻人的尸身,最后自己投入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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