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快好了,你先随为师来。”云涯招招手,清昭乖巧地跟着他走进当做正厅的竹屋。
屋里坐着个陌生的姑娘,腰背挺得笔直,略显局促的模样,一见着他们立刻站起身来,恭敬道:“仙长,小姐。”
云涯点点头,有几分献宝的模样:“清昭,这是阿翠,往后便由她照顾你。”
这件事,云涯办得着实得意。
经昨天那样一闹,他深感这孤男寡女的,实在不方便,小徒弟也算不得十分小了,还是寻个侍女照料她起居更为妥帖。于是他熬夜做罢了衣裳,瞧着清昭睡得沉,便想往青城的北市走一趟,早去早回。
他原是信心满满,以为昨日已经晓得了拿大钱买丫鬟的规矩,此番必不会再丢人了,谁知事情与他预想的又很是不同。
当是时,刚开市不久,他甫一踏进北市口,便听见近旁支馄饨摊的父女窃窃私语。
“阿爹,你瞧那白衣裳的公子,是不是魏婆婆说的那个?”
“唔,我瞧着□□分像是。”
“不会罢,这样俊的公子,如何能是妖怪?”那少女从热腾腾的水汽后偷眼瞧他,脸上微红,“怕不是魏婆婆弄错了。”
她爹啐了一口,板脸道:“妖怪专化出好皮相来,骗的就是你这般的傻丫头!”
光天化日,竟有妖物作乱?修仙之人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云涯正打算上前细问,却见那汉子提起盛馄饨的大勺,向锅上哐哐地敲起来,扯开嗓子大喊:“妖怪又来了!大家伙快跑!”
他刚想赞他勇武义气,一回头却发现街上的人顷刻间跑了个干净,独剩他一个站在那里。
他自然不晓得昨日里的光景。
“哎呦,我老婆子真是鬼迷了眼哦……”日落时分,众人正要收摊回家,魏婆子杀猪般的哭嚎陡然响彻了两条街。
有热心的凑过来问,便见她在一群丫头的簇拥下,哆哆嗦嗦地捧起什么事物,定睛一看,却是一根黑发并一根茅草。
“那公子生得,简直神仙一样人物,手一晃就是一个大元宝,我当时就该觉出不对来。”魏婆子连比带画,痛心疾首道,“都怨我猪油蒙了心啊,前头想把元宝掏出来再瞧一瞧,你们看,这是啥?是啥?”
于是魏婆子遇上了妖怪的事情,整个北市已是无人不知了。
但云涯全然不晓得自己正是那个被传饮少女血永葆容颜的妖怪,在空荡荡的街市上摸不着头脑地走了半天,无功而返,恰巧在出城的路上遇见一个姑娘卖身葬父,便是阿翠。
云涯以仙法打了一口棺材,又替她好生安葬了亡父,只言自己在玉阑峰隐居修道,刚收养了一个孤女。
阿翠倒是想得开通,反正她不拘服侍谁,能跟着仙长也是福分。
如此,便是清昭此刻见到的这般。
然而清昭很不理解云涯的良苦用心,呆呆地打量了阿翠几眼,抬头望着云涯,小嘴一瘪就哭了出来:“狮虎,李不要青椒了吗?”
正等着表扬的云涯全然不曾料到这一出,顿时慌了神:“怎,怎么会,为师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他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替清昭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小小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通红:“李说过,这是,这是窝们的家,呜……为什么要带别伦回来……”
“清昭你听为师说,这不是一桩事情。”云涯被她哭得晕头转向,一时间百口莫辩。
阿翠忙道:“小姐,您误会了,奴婢只是来伺候您的,这仍旧是您与仙长的家呀。”
清昭用力抽了抽鼻子,声音虽嘶哑,礼数倒是很懂,郑重道:“设设你,不过不用啦,窝欢喜狮虎,我想浪狮虎是窝一个伦的。”
阿翠呆了,云涯也呆了。但看着连被卖为奴时都不哭不闹的小丫头此刻哭成了泪人,云涯想,她一定伤心极了吧。
惹徒弟,尤其是女徒弟伤心,断然是不对的,于是在致歉后,他便将阿翠打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了。同时他也深刻地认识到,给清昭医治头脑一事,宜早不宜迟。
所以,清昭午觉醒来,迎面端上的便是一碗黑漆漆的药汤。
“狮虎,这是什么呀?”她茫然地凑近前嗅了嗅,浓郁的药味立刻钻入鼻腔,熏得她赶紧躲开。
“是给你治病的药。”云涯的目光温柔如水,“喝了药,师父再替你渡气行功,不出七日就能好了。”
清昭抿抿嘴,慷慨赴死般地啜了一小口药,顿时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起:“苦!”
“我备了梅子糖,喝完含一颗便不苦了。”云涯晃一晃小布包,望着满脸不情愿的她,幽幽叹气道,“师父好不容易熬的药,但你若怕苦不想喝,就倒掉吧,也不妨事的。”
“窝没说不喝!”清昭一听,立时发急,赶忙端过碗来,一鼓作气一饮而尽,喝罢不忘努力撑开纠结的眉眼,嘴硬道,“一点都不苦!”
云涯含笑递过梅子糖,心说幸亏药是预先放温了的,不然以她这样喝法,不烫伤才怪,同时也很感欣慰,这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小徒弟,其实还是很听话的。
待得药喝下了大约半个时辰,正是行功疗疾的好时机。云涯让清昭坐到榻上,指点着她摆出一个不甚标准的打坐姿态,自己坐在她身后,语气少有地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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