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我会渡灵气与你,疏通经脉,清净灵台,因你毫无根基,又有顽疾,此番定然痛苦难以忍受。但你切记,万万不可睁眼或喊叫,不然轻则前功尽弃,重则陷入魔障。”
云涯有个毛病,一旦严肃起来,讲的话就不大好听懂,清昭听得七零八落,唯独一要闭眼,二不许出声,这两条记得十分牢固。
先时,她只觉得云涯的手扶在她身后,很是有安全感,慢慢地有一股奇妙的气泽自背心注入,酥酥麻麻的,虽不大习惯,也称不上难受。但是,随着这股灵气汇入经脉,游走在四肢百骸,她很快便感到了一种沉闷的疼痛,仿佛血管都要承受不住压力胀裂开来,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她身后的云涯如临大敌,但此刻同样不能开口,只得在心里祈祷清昭能够支撑完全程,尽管他明白,这对八岁的孩子来说着实太难了。
清昭感到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沿着她的血脉上行,一路啃噬过去,痛痒难耐,却隐在血肉里,摸不见,抓不着,额上冷汗涔涔而下,紧咬着嘴唇才能抑制住哭喊出声的冲动。
从她出生起,好像从未尝过如此的痛苦,有那么一会儿,她很不明白自己在这里做什么,很想不管不顾地哭出来,但是思及身后那个温柔的人,便觉得可以坚持得再久一点。她相信他,虽然并没有理由。
她看不见,云涯此刻同样脸色苍白。
她的头脑之疾,仙草灵药只是引子,关键还须神仙修为助她复原,即使对仙人也是极大的损耗。且她一介凡人,躯体无法直接承受修为,只得由他将修为炼化成灵气再渡与她,这其间平添一道周折,又是加倍的辛苦。
周身游走的灵气汇聚入灵台,如海潮激荡,于她受损的头脑而言,更是来势凶猛难以承受,她只觉颅中一时如铜锤重击,一时又如雷电齐鸣,终于在那股灵气骤然冲上百会穴时眼前一黑,晕倒在云涯的怀里,直至此时仍死死忍住未哭一声。
云涯接住软绵绵的女童,看着她咬破的唇角,心里陡然疼了一下。他纠结了片刻,终是将她抱回了自己房中。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七日,清昭也在云涯的房里赖了七日。
云涯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机灵,却依然撒娇卖痴地黏着他,觉得自己既要当师父,又要当大夫,还要兼任保姆,实在很是不易,心里只盼着她赶紧好全了。
这一天确实也没让他久等,第七天上,清昭一大早便端端正正地向他拜了三拜,口齿清晰道:“师父。”
云涯的心里突然没来由地空了一空。
好全了的清昭知廉耻,懂礼仪,当天就红着脸抱着衣服被子回了自己那间屋,也不再无所忌惮地抱他了,虽言行间依然活泼无拘束,却终于像是师徒该有的样子了。
云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竟有些失落。
第四章 集市
“师父别跑!”
蓦然一声喊,惊飞了合欢树上两只雀鸟,青翠的小竹屋里跑出一个白衣少女,脸颊微红,眉目可人,轻喘声中带着止不住的兴奋:“好啦,现在可以走啦。”
云涯心里觉得,自己十分像是兔子啊小狗一类的物种,哭笑不得:“就这么高兴?”
“那当然!”清昭一仰脖子,拽了拽肩上的褡裢,“都七年了,你才带我下过几回山?”
“还不是因为你日上三竿才醒,若要等你,早市就该散了。”
清昭望着悠然踱步的云涯,扁了扁嘴,压低声音:“骗人,我比白头翁起得还早的时候,你也没带我去。”
云涯停住脚步,回头:“在嘀咕什么?”
“没有没有。”清昭谄媚地笑着,紧跑几步狗腿道,“徒儿在说,自己着实懈怠,往后定当日日早起,精进修行,今朝还请师父驾云捎我一程。”
云涯瞟她一眼,径自聚起一朵祥云,余光里见她忙忙地跳上来,唇角不自觉地含了一抹笑。
这几年来,清昭跟着他修行,虽称不上闻鸡起舞,但也并不懒惰,只是不知是否当年伤损了头脑的缘故,资质上很是平平,时至今日连个云也驾得歪七扭八。
清昭挨在云涯身后,只觉云头飞得又快又稳,脚下青山碧水一晃而过,想起自己那团灰不溜秋的小云彩,不由自惭形秽,拿脚尖不断蹭地。
“你再蹭下去,就要把云戳破了,还得劳为师捞你上来。”
清昭一吐舌头,赶紧端正站好,云涯没有回头看她,又是一笑。
小徒弟心里想的什么,他不用猜也知道,而她不晓得的是,他这个师父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她学得多好。她若想学,他便多教,不想学便少教,学不会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有他在,总能护她一世。
云头落在青城外,二人自僻静处走出,跟在进城卖菜的农人后面优哉游哉地进城。城门口站了一队官差,面目威严,却并不见盘查什么人,城墙上也未见画影图形。
二人踱进城中,熟门熟路先往粮店去。他们虽在山上种些果蔬,却并不种稻,米面都得下山来买。
当年的天灾并没有如预想中重创夏国,就在清昭随云涯上山的次年,朝中突然来了一位修为高深的道长,开坛作法四十九日,祈得风调雨顺,挽救了摇摇欲坠的大夏朝,被今上尊为国师,权倾朝野。相传这位国师很是神秘,常年以黄金面具示人,连圣上亦不能得见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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