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了一缓,正欲寻个避人处稍坐一会儿,却瞥见宫门外两列青衣的队伍立得整整齐齐,在万物凋枯的冬日里颇显出几分萧索。
清昭思忖片刻,唤来一个小内监叮嘱了几句,自己向宫门外行去。
“诸位仙长,眼下天寒地冻,在此处等候莫要冻坏了。”她忍着胸中不适,强作微笑道,“不如进里面坐坐,太子殿下命我等备了茶水,权且暖一暖身子。”
她这般一讲,平日里不苟言笑、周身阴冷的道人们也难再摆脸子,其中看起来最年轻的几个,可能道行浅些,之前已经冻得有些畏畏缩缩,此刻闻言便忍不住道“多谢姑娘”、“太不好意思了”,云云。
为首的师兄模样的人,瞥了一眼自己身后这些同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终究只能向清昭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仁爱,那便有劳姑娘。”
清昭便将他们领到偏殿暂坐,自有宫人端了热茶上来,虽比不上主子们饮的讲究,在这寒冬里却也很是使人高兴了。
国师排场甚大,每每出行总有数十名弟子随行,而不知是修炼门道抑或其他什么原因,他们的身上俱是常年散发着一股阴戾之气,即便是现下和和气气地饮茶,这种长年累月积聚下来的气息亦是掩不去,那些小宫女难免畏惧,言行较平日都欠几分机灵。
如此一来,清昭即便不喜他们,也少不得在其中安排周旋。正在她吩咐一名小宫女去提一壶热水来添茶的时候,耳朵里不经意落进了道人们的几句闲谈。
“唉,昨夜又是我值夜,可困死我了。”
“谁不是呢。小心别让师兄们听了去,否则又要责备我们修行不精。”
清昭听着觉得有趣,不由转头看去,和她所想的一样,是两个面貌年轻的小道人,此刻正端着茶杯交头接耳。他们交谈的声音本不大,无奈她耳力好,故而一字不落全入了耳中。
他们想来跟随国师修行不久,道行尚浅,因此夜里不睡才会觉得困,又害怕被师兄听见要挨训。这国师府里的人,原来也与世间少年没有什么不一样嘛,只不知后来怎会一个个都变成那副阴沉沉的样子。
她正暗自感慨间,却听他们又道:“都怪那两个人,否则怎么会累得我们天天值夜。”
“正是,当真不自量力,连国师府也敢闯。”一人哼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人,竟能在国师大人手下捡回一条命去,倒有些道行。”
“都说那是两个修道者,盯上了国师府中的珍奇典籍,才冒险一搏。”另一人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哎你说,是真的吗?”
“哎,连国师大人的话你都不信了?再乱嚼舌根子,我看你是上次的罚没挨够。”
也不知是两人的话音渐渐低下去了,还是她的耳朵已经听不清四周的声音,清昭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双腿软绵绵的,几乎像是棉花布头一般。
他们果然出事了,他们那夜和国师交上手了,听方才两名道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是不是伤得很重,他们会不会……怎么办,怎么办……
“姑娘。”身边响起一个略粗的声音,“你怎么了?”
她用力吸了几口气,眼前才逐渐出现事物,但仍朦朦胧胧的,仿佛隔了一层雾,而她自己斜倚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站起身来,半抬着手,却不敢触及她。
她向这浓眉方脸的道人勉力笑了笑:“不碍事的,让仙长见笑了,许是这两日身子不大舒服。”
此刻她的眼中含了一抹泪光,并无人疑心,立刻有小宫女跑上前来扶住她,担心道:“秦昭姐姐,且回房歇息一会儿吧。”
胸中的不适再度翻江倒海,清昭也着实支撑不住,向在场诸人告了罪,便任由小宫女将她扶回耳房躺下,还细心地替她盖上了两层被子。
躺在并不算舒适的床上,清昭的神魂才暂时归位,只是纵然她再努力掩饰,额上的冷汗仍是密密麻麻地沁出来,将鬓发打湿。
吓得小宫女忙道:“秦昭姐姐你没事吧?要不我去央太医来。”
清昭无力地笑了一下。虽然以她今时今日在太子面前的得脸,真要央太医大约也会来,可她的惊惧与痛心又岂是太医能看好的。
于是她有气无力地安慰道:“别慌,我只是这两日晚上没睡好,可能今日风一吹,有些受凉,一会儿就好了,你且去忙,不必担心我。”
那小宫女仍有些不肯走,无奈清昭实在是心慌已急,没有多余的力气与她说话,在勉力劝说下,好不容易将她劝走了,独自留在空无一人的耳房中,霎时四肢百骸都疼痛得使她紧闭起眼来。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唯恐自己发出声音引来旁人,但心底的呐喊却几乎将她整个人撕开。
云涯他是傻吗,她都说了,国师的法力高深莫测,高深莫测,他却偏要以身犯险。他也不想想,即便他能与国师势均力敌,可国师府还有百余名弟子呢,其中修为可观者不在少数,即便他的术法再怎样高超,在如此围攻之下又怎能游刃有余?
还有相篱,平日里多严肃多有威望的一个人,发起怒来谁都要惧他几分,怎么非但拦不住云涯,竟然还陪着他一起胡闹。他不是行事最严谨最会权衡利弊吗,如何就不知道他们二人此去是以卵击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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