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没事了。”或许是他多心了,或许她根本就没见着。
嘴角弯了弯,美仁再度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轻喃:“抱紧我。”
依言,景升收拢了双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内,轻道:“睡吧。”
一觉醒来,美仁见着景升已不在身旁,抬眼望着窗外天还是黑漆漆的一片,这会他会上哪去呢?
以往都是她会在jī鸣十分醒来,偷偷地溜走,回到自己的屋里。如今却换成他不在身边,心中一阵失落。
他究竟上哪去了?
她急忙起身,披上那身被他撕坏的衣衫,出了屋子,才瞧见远远的右方一片灯火辉煌,好像还有哭声传来,当下心没由地一沉,那方向好象是景璇的屋子。
莫非景璇她……
正如她所想,景璇死了。
在他与她温存的时候死了。
景升失言,并没有做到如自己所说的那样,陪着景璇走完人生最后的时日。
景璇的后事一切从简。
当美仁看着景璇一脸平静的躺在棺材里,心中竟然涌出一股悲凉。这里躺着的,是这世上和她有着血缘,又是她唯一的亲妹妹。当景璇病的时候,还对她恶言相冲,她恨不得景璇真的死去,但如今景璇真的死了,为何她还会感到有些莫明的难过呢?难道是因为她是她的亲妹妹?两人之间,从未享受过一日的亲qíng,就象她与怡素一样,究竟是她们的不对,还是她做人太失败了。
燃了香,给她拜了拜,似乎也是她唯一能够做的。
景升守在灵堂三天三夜,最终他决定将她的骨灰带回永安,葬在景轩的墓旁。直到动身去永安的那日,他没再和美仁说过一句话。不过是那一夜,变化却这是这样大,这让美仁想到形容成亲后寻常夫妻“相敬如宾”四个字,景璇这一去,两人便成了“相见如冰”。
在心中嗤笑自己,居然会想到“相敬如宾”这四个字,她真是撞邪了。
美仁问他,是否需要一同去永安,而他只是给了她淡淡地两个字“不用”,便抱着景璇的骨灰坛上了马车。
算了,不去也罢,她想景璇也不会乐意她送她的,或许景璇只想他一人陪着她,就这样吧,毕竟她还不姓明。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美仁不禁泛起了一阵恐慌,追了几步,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景升一去便是好几日,今日是景璇头七的最后一日,可美仁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
望着清风,手指轻拨,美仁又想到了他,那日琴弦断了之后,她就跑出去借酒消愁,琴弦并不是她送去修的,后来还是侍书告诉她,是他送去修的,似乎每一次断了的弦,都是他送去修。
悠扬舒缓的曲子,并没有让她的心清静下来,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他是不是就这样丢下她了?
打开手中的黑檀木盒,她拿起那对磨喝乐,手指轻轻摩挲着,喃喃自语:“你若再不回来,我便离开这里,永永远远的离开这里,离开你,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蓦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怕是你恕难如愿了!”
美仁急转过头,难以置信,那个她想了整整七日的男人出现了,莫明地开心,手指尖隐隐而痛,qiáng扯了扯嘴角,她嘲弄:“你回来的还真是适时。”
绕至她的身前,静静地看着她,景升道:“不过,圣旨一到,也要回京了。”
回京?
美仁全身一僵,捧着盒子的双手紧抠了起来。他才回来,就又要走了。她想到景璇曾经对她说的话,他是皇命在身的人。她又要一个人了,又要孤独了,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他若是走了,只留她一人在杭州,她已经再不是曾经的她了。她要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所有的惶恐与不安全数涌上心头,她激动地跳了起来,拉着景升的衣襟尖声道:“你答应过我,无论怎样,这一生一世都会对我不离不弃的。可你呢?一去就是这么多天,才回来,就和我说圣旨到了,你要回京?为何你们男人说话总是不算话,都是骗子。”
她推开他,转身就要离开,忽地,身体被景升紧紧地拥在怀中。
“我没说过要丢下你!”他的胸紧贴着她的背,双手牢牢圈住她的纤腰,唯恐她跑开。
她感受到他因惶恐而紧张的急促气息喷洒在她颈侧及耳间,她想说什么,却yù言又止,只能死咬着唇任凭他抱着。
这样,他抱了她很久,才听到他的声音:“那夜,你让我承诺,我是过了很久才应了你。当时并不是我不想答应你,而是怕我做不到,不是我不愿去做,而是怕我没机会做。这一生,只要那个权力至高无上的人不开口,我想我很难逃开他的束缚。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筹帷运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为了你,为了爹,为了景承,为了景璇,为了整个明家,王府的那一战就像是一道枷锁,永永远远地束缚着我,若想去了这枷锁,除非我死。王府那夜过后,我想你不想也不会愿回京城。这件事,我一直找不着一个适当的机会同你说,若是你随我到了京城,再不是像以往一样随心所yù了,周围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明白吗?”
第一次,美仁从景升的口中听到了他这样说那件事,不知是因为他没有丢下她,还是在为他哀伤,心莫明地隐隐抽痛着。
“就算我留在这里,他就动不了我了吗?普天之下,莫非huáng土。在你身边,或许时刻能见着,起码能见着,知道彼此是好好的?不是吗?”
景升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贪婪地嗅着她的馨香。他的心早就沦陷了,明明可以不将她牵扯在内的,但是他是自私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日,在城门下,他见到她换回女装的那一刹,qiáng抑着心中的那份欣喜;他看见她眼中那种难以置信的悲伤神qíng,qiáng抑着要解释的冲动;当他走出那个困了他很久的宅院,他下定决心就算是寻尽千山万水,只希望找到她,将她留在身边。
在永安的那几日,景璇离开的让他痛苦不已,整日以酒麻痹自己,当他始终叫着一声二叔的亲生父亲无意中提及将娘的曲谱送给了她,他的整个人仿佛就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
那天的曲子,是她在为景璇送终。
内心的痛苦让他倍受煎熬,他发觉他越不想见她就越思念她,思念她的每一丝笑容,心疼她的每一滴泪水。
他真的好想她,想到心都痛了,最终忍不住,他还是回来了。
不是因为他对她的承诺,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放不开她。
侧俯下头,单手抬起她的下颌,他灼热的唇烙在了她的唇上。四唇之间没了fèng隙,他的吻热烈而霸道,而带着惶恐不安,缠着她给予每一寸反应。
这一回,美仁没有反shexing地要逃开,而是伸出手环住他的颈项,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qíng绪疯狂地回应着他的吻。
互相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与心跳。
许久,美仁问他:“你何时起程?”
他应:“没有意外,应该就这两日。”
“哦。何时再回来?”经过多番斟酌,她决定留在杭州,她她跟去京城只会成为他不必要的负担,而且以目前她这副样子,会让他和她陷入另一个困境。
“我会请旨的。”
也就是遥遥无期。
“那好,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若不回来,这样陶然居便归我了,到时我会将它改成另一个倚笑楼。”美仁取了纸笔,递至他的眼前,道:“立字据吧。”
挑了挑眉,景升接过纸笔,道:“这是皇上赏赐的。”
“赏赐给你了,就是你的,你送予我了也就是你的事,至于是我的了,我想做什么都可以,那是我的事,而说不说服皇上那也是你的事。立字据吧。”
嘴角轻勾,景升仍是执笔笑望着美仁。
“快写啊。怎么?我可记得那日你伤的是左肩,可不是你右手,这会应该也结了疤了吧。”
“左肩?”景升喃喃自语,尔后浅浅一笑,执起笔当真立了字据。
“谢了,明二公子。”美仁将字据收好。
景升一把揽过她,抵着她的发际,口气微酸:“我走了,你当真这么欣喜?”
“那自然,你若是真的一去不回,这里可就是我的了,这里离西湖很近,地价可不便宜。这世间有谁不爱银子,是女人就更爱银子,”美仁正了正身,抬手拍了拍搁在她腰间的大掌,“男人,终是靠不住,就算你不回来,我下半辈子的生计也有了着落了。”
景升只是笑笑,道:“言不由衷的小东西,喜欢西湖,那就陪我去泛舟。”
“明二公子,这大热天的,你确定你要这时候去西湖泛舟?”
“美人在侧花满堂,四处皆是chūn!”
美仁咬唇闷笑了一声,道:“这租船的人应该还在家中避暑吧,你以为你有钱,长得比别人好看,就一定能租得到船吗?我可不想与别人共挤一条船。”
“山人自有妙计。走!”
容不得美仁抗议,不由分说地,景升抱起她,让人备了马车,直奔西湖。
多日来伤痛的心qíng,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的放松一下。
并不是他无qíng,这么快就可以忘记景璇的死,而是,他不想自己活的太痛苦,他这二十几年来,活得太压抑了,直到遇到她,让他完完全全放下所有的伪装去,但随之而来的,却带给了他另一种折磨。
他真的需要好好的舒解一下才行。
第二十二章 弯刀之谜
杨柳抚风,绿茵葱葱,没想到这时节这么热的天,还有这么多人出来游湖泛舟。眼下,想清清静静的在西湖上泛舟,很难,可美仁没料着景升将所有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租到了一个很舒适的画舫。整个画舫之上,只有他们两人。
她半支撑着身体,眯着眼,倚着那贵妃榻上,就像花楼里的那些个大爷一样,欣赏着景升弹奏的曲子。
这让她有种感觉,她在狎jì。
狎jì,想着她便不禁笑出声。
“笑什么?”一曲奏罢,景升抬首正好捕捉到她那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嘴角的笑意更浓,美仁道:“猜?”
“猜不着。”
“你看,你抚琴,我赏乐,我俩这样像不像对面那艘画舫上的人——对换了一下?”
不用看向对面那艘画舫,景升都知道她在说什么,对面的画舫是杭州城内另一家花楼的花舫,那里面弹曲的是姑娘,听曲的自然是嫖客。而依她方才所说,就是暗指他是那“姑娘”,她是那“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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