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再念下去,那“书”便他夺了过去,只见他一脸不悦:“你整日就在临贴这种东西?”
“是啊。除了临贴之外,你看我还有作画呢,”她将一旁半卷的画展在他的面前,又翻动了那本书,指着上面的cha画,又指了指自己画的图,一本正经的道,“你看,这画图之人明显画技有限,瞧我画的比他qiáng多了。这狐女的腰应该还要再沉一些才对,依这人的画法,这样的姿势只会让狐女腰骨折断。”
她所指的书上cha画和她所画的图正是她方才所读书中描绘王生与狐女云雨的那段,说白了就是她在临贴yín书和描绘chūn宫图。其实本来她一直都在临摹他的字迹,有些无聊,决定以临摹他字迹的方式,将这本好容易搞到手的《幽魂yín艳乐无穷》抄一遍。
她笑眯着眼看向他,他正深锁着眉心,脸颊泛红,嘴角不停地在抽搐着。
她发现他有个特点,平日里一本正经,时不时还会对她冷嘲热讽几句,私下里若是只有她和他两人,他会热qíng如火,热qíng的有时候她都会招架不住,但眼前他这么羞涩,倒是很少见。
她忍不住嬉笑,将那副画又往他眼前送近一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他一把将那画按下,眯着双眸凝视着她,双颊依旧飞红,但语气却不似之前那样:“对,对极了。你虽画的比他好,不过,你的画没将书中原文所描绘的jīng神表现出来,你已经将画中人物都改了,这副cha画对于这本书来说,便是废品。”
她挑了挑眉,不信,拿过那张画仔细看了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她看到那个“王生”和“狐女”的脸时,她连忙将画上两个人脸遮住,胸口一窒,紧张地说不出话来,更不敢抬头看他。她终于明白为何他的脸会那么红,因为她画的“王生”与“狐女”不是王生与狐女,而是她和他……
在她尴尬的想要逃开时,却被他一把捞住,困在怀中,诱惑的声音chuī抚着她的耳廓:“我的美人终于知道害羞了。”
他的美人,他的美人……
“小姐——”侍书进屋正瞧见美仁一滴泪滑落,“小姐,你哭了?”
抬首,美仁却见侍书立在门外,急忙侧过脸,拭去眼泪,她竟然看着这屋内的东西落了泪。她调了调气息,哽咽着:“侍书,什么事?”
“小姐有喜欢过人吗?”侍书进了屋,立在美仁身侧,轻轻地揽住她。
依着她,美仁轻道了一句:“有。”她喜欢过昕大哥,可昕大哥被她害死了。
侍书问:“那人是二公子吗?”
“不是。”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景升?
“不是二公子?”侍书有些疑惑,随后又道,“我以为小姐是喜欢二公子的。”
“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因为只有当自己喜欢的人离自己而去了,才会觉得难过,才会觉得伤心,一旦难过了伤心了才会流眼泪,可小姐若是不喜欢二公子,可为何却这么伤心难过呢,还在为二公子落泪呢?”
美仁静静的听着侍书的话,侍书的问话却是将她给问住了。昕大哥死的时候她很难过,虽然难过,虽然留过泪,却不会动不动就落泪,而现在她不但会难受,还会动不动就哭得很伤心。她为何会哭?是因为她喜欢上景升了,如今他走了,她才会觉得难过伤心,才会不停的哭?
被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惊住了,她在心中立即否决了:不是这样的,只是觉得一个人好孤独,有些事qíng撑得好辛苦。
她紧紧地抱着侍书,她真的是太孤独,太寂寞了。
叹了口气,侍书决定还是要刺激小姐一下,因为小姐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已经遗失在二公子的身上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姐从昨日一回来到今日,只是在一味的在qiáng撑着罢了,还死鸭子嘴硬不愿承认,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小姐只会是像刚来这里的时候那样郁郁寡欢。她和奉剑做为小姐的贴身侍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而奉剑平日里与小姐打打闹闹,说的话小姐有可能只当奉剑在开玩笑,那么这个重任就jiāo给她侍书好了。
“小姐,你是否想过若是二公子多看别家姑娘一眼,你便会很生气?”
这个……有,用不着他多看别家姑娘一眼,别家姑娘多看他一眼,她就会很生气。景璇缠着他的时候,她每次都气得牙痒痒的,而且能让她发泄的便是清风,还有那些树枝。
“四小姐病逝,二公子离开了那么久,那小姐可有想过二公子?”
有,他离开的那些日子,她每时每刻都会思念着他,思念他的笑容,思念他的哀伤,思念他的每一言每一行,思念到心都在痛,思念到每一根手指都会在痛……
“侍书……”她的心开始乱了。
咬了咬牙,侍书又下了贴猛药:“陈珏已经走了,说短期内不会再回来,二公子留了讯,这陶然居往后全凭小姐作主了,至于陶然的下人,二公子那边没什么人,基本都是京城随着来办事的,也都跟着一起走了,剩下的就是原来四小姐那边的人。”
他真的就这样走了?连所有要jiāo待的事都是通过陈珏来转告的,而陈珏很讨厌她,这些个事却是告诉了侍书。
她不信,她不信。
她跳起,打开所有柜子,但到最后她也不得不信了,因为柜子里除了置放纯钧剑的那个剑盒,其他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不见了。
她记得,他说过纯钧剑锋芒过于凌厉,不想伤了她,所以,他要替她保管。
可如今,他什么都带走了,不声不响的,命人将所有东西都取走了,唯独只留下这把剑,这代表了什么……
明景升,这个可恶的家伙,说走就走!
走吧走吧,她才不会稀罕,反正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个可恶自大又傲气的男人,走了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陶然居就是她的了,她一定会把这里改成最大的勾栏院,赚很多的银子。她要让他知道,就算没了他,她一样能够活的下去。
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又流了下来,她伏在桌上小声啜泣。
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她心中的苦,心中的委屈有谁能够体会的到。
明景升,是这个世上她最讨厌的人!
全凭她做主,好啊,她就将这里改成勾栏院,她要把他的屋子改成花魁接客的厢房。
“好,侍书,你去找全杭州城内最有名的工匠,陶然居要全新装修。还有帮我联络一下前任倚笑楼的老鸨,我有事要与她商量。”
侍书惊讶的嘴巴张得老大,要能塞下两个鸭蛋,刚才还一脸茫然的小姐,转瞬就变成了一个人似的,而且还要找前任倚笑楼的老鸨。她以为她能刺激到小姐去找二公子,岂料小姐却是要重新装修陶然居,为心中的猜测不免有些担扰,得想个对策才好,无奈之下,急忙退了出去。
美仁立在这屋中,环顾四周,chuáng和chuáng幔,她要换了,被褥枕头,她要换了,桌椅和这里的摆设,她要一件不留的全换了,全换成她的东西,不要留下一丝他的气息。
目光所触到每样东西,耳边响起着当时曾经说过的话,往事一幕幕浮现于前。
从蓝家与他相识,她落水,他救了她,在睁开眼的那一刹她看到的却是昕大哥;在飞云别苑的温泉里,他被下了药,与她纠缠不清;为了保护景承,他甘愿被她栽赃,也不哼一声,被打的还只剩下半条命,虽是被bī,是她不眠不夜地照顾了他三天三夜;他请她喝酸涩如血的樱桃茶,别名qíng人茶,她失了内力,以为是他下的毒;在夷山之北,是他为了她挡了一杖,自己却伤上加伤;夷山之北,虽然他第一次qiáng吻了她,却是陪着她第一次度过那种痛苦又难熬的一刻;他将他娘生前最珍爱的清风送给她,还教她弹曲,为的是能克制住她体内正邪jiāo错互不相容的两股内力;王府叛变,依旧是他替她挡了一杖,她才得以逃脱;大雪风飞的萧山,是她与他身体纠缠,虽有原因,他却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奉献了一切的男人;来到这里的多少夜晚,她戏称提着金缕鞋在深夜去找他,只有在他身边她才可以安然的一夜睡到天亮,不再被恶梦惊醒,与他同chuáng共枕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倚笑楼失火,有人对she出了宁家金箭,是他为了她,肩部中了一箭,他为了她,与天一族人为敌……
孤山赏梅,夷山夕照,西湖泛舟,放飞纸鸢,欢声笑语……
他占着她的南海珍珠一直不还给她,却是以他娘最珍贵的清风来做为jiāo换,这是qíng人间信物的jiāo换啊。
为何她喜欢临贴他的字迹,是因为她喜欢那种感觉,潜意识里写着同样的字,却是在感受他当时写每一个字的感觉qíng绪。
拿起闲置的雕花暖手炉,眼下已经夏末,早就不用这个了。才来陶然居的时候,她有一个暖手炉,可是那个总是烫伤她,某一天,她的那个暖手炉不见了,换成了这个白铜镂空雕花盖手暖炉,后来她才知道,是他命人特地为她打造的,自用了这个暖手炉之后她就再没被烫伤过。
这里虽是他的屋子,可处处却见她留下的痕迹。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用的最多的是她,摆放墨迹最多的是她,桌椅茶水用的最多的还是她。他就是这样宠着她,任由她将他的屋子慢慢侵占,由她融入他的一切。
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有多难堪,每一次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都会出现。可是这一次她伤害了他最重要的亲人,他再也不原谅她,就这样走了,她才知道有多么的想他,思念他。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影早已经深深烙进了她的心间。
她会画他,她会梦他,她会想他,只因为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可恶自大孤傲又无礼的男人。
她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他允诺过她,这一生都会守着她,没她的守肯,他死都不能离开她。
他是她的!
“侍书——奉剑——”
她吩咐了下人去找马车,她要去永安,她要去找他。
第四卷 天若有qíng
转
“爹,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求见。”粉琢的小女娃蹦蹦跳跳着来到一直在打坐的白衣男人身前。
白衣男人睁开了眼,浅浅一笑,伸手轻点了点她的鼻头,道:“要叫姨,不是姐姐。”
“唔,爹怎么就知道她一定是姨,不是姐姐呢?”小女娃闪着狡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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