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灭门之误(上)
美仁并没有去书院,而是直接将那副画送到了小甜水巷的点墨轩。
离开点墨轩之后,思忖要去哪里为好,因为圣经下卷的下落一直未明,前两天又为景升病倒所累,之前给悦姨又飞鸽传书一次,这次得到的字条却是“万花楼”三个字。
她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那万花楼是勾栏院,悦姨要她上勾栏院做什么?莫不是悦姨想将京城的将万花楼给吞了,让她先来摸底的。
所以,今日得以抽身,自然是要先上这万花楼走一趟,但一想到这青楼大白天是不迎客的,姑娘们多在歇息,这会跑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倒是可以去万花楼的附近转转,或许还有些收获。
点墨轩离万花楼很近,从南大门街穿过录事巷拐个弯就到了。南大门街是汴京最繁华的一条道,一路上,美仁走走看看,心qíng舒畅。
路经一家绣纺,美仁突然想起她好像要买几件亵衣来玩玩的,正打算进入店铺时,余光正好捕捉到身后竟有人跟踪。
当下便改变了去路,往得胜桥的方向步去,依旧是走走停停,四处张望,似在闲逛。待下了桥,她脚下的步调越行越快,穿过杨楼街,她迅速闪进了一条隐蔽的巷内。
在那人跟着拐入巷口之时,她抡起方才从地上捡的木棍便往那人的要害刺去,内力连生变化,招式yīn狠毒辣。
正所谓来者不善,就不要怪她太卑鄙了。
那人身手相当敏捷,以剑鞘迅速地挡住了刺过来的木棍,惊呼一声:“美仁,是我。”
听着这熟悉的呼唤之声,美仁紧握着木棍的双手顿住了,僵在了半空中,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张面庞,慌忙地收回手,惊喜地叫出口:“昕大哥,怎么会是你?”
莞尔轻笑,向昕柔声道:“是我,跟我来,这里说话不方便。走!”
美仁虽有些疑惑,轻点了点头,便随着他离开。
昨夜还想着他呢,却没料着今日就能够见着,走在他的身旁,美仁竟发觉自己有些莫明地紧张。
穿过几条街,是往东水门的方向,那一片荒弃的屋舍比较多。
蓦地,向昕顿了顿步调,睇望了一眼美仁,皱了皱眉,道:“看来你在明家学了不少东西,但方才那一招有些过于毒辣了,谁教你的?”
“啊?”美仁一直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向昕这句问话,怔然,尔后急忙摆了摆手,连着gān笑两声,方道:“没有,没有,昕大哥你误会了。虽然明庄主有帮美仁请了师傅,但美仁也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都不知道自己乱使的是什么呢,哪里谈什么招式啊。”
不知道昕大哥是否信她所说的,不过,她怎么也没有料着那跟踪的人会是他嘛。正如昕大哥所说,这一招yīn狠毒辣,一出手,便是要置对方非死即伤。幸好那一招没伤着他,否则她便经悔死了。
有些不解,向昕疑惑地问道:“明庄主?你不是说他是你爹吗?”
“啊!那个……那个……”美仁有些懊悔,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改口:“啊,都怪承哥哥啦。”
“承哥哥?”向昕更加疑惑。
美仁撇了撇嘴,答道:“唉,都怪他,他是美仁的三哥,名唤明景承。他整天没个正经,大多都是在万花楼里和姑娘们待着,偶尔回府上一趟,总是与爹闹得不愉快,他都会叫爹明庄主。起先,我以为他是明家的客人,后来才知道他竟是明家的三公子,也就是美仁的三哥。他说‘明庄主’这个称呼叫起来别有一番风qíng,还让美仁也跟着这么叫。美仁也知道这样称呼爹不太好,但是私下里还是要巴结哥哥他们的。”
向昕听闻她还要用巴结自家的哥哥,心下便觉得不舒服,剑眉深蹙,疼惜道:“巴结?你在明家过得不好吗?他们有欺负你?”
“啊?没有,昕大哥怎么会这么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这样是在增进兄妹之间的感qíng嘛。如今能够待在明家,美仁真的很开心,爹和哥哥们对我都很好,尤其是二哥,还有三哥。哎呀,他们对我都很好啦。”说完,美仁在心中暗暗紧张,她说谎真是登峰造极了。
“嗯,你开心就好。”向昕浅浅一笑,望着美仁长高的个头,很是欣慰,两个月没见,小丫头竟长这么快,唯一不曾变的还是那副笑容。
望着美仁灵动的面容,不经意之间,向昕的耳根又微微红了红,憋了半天,方道:“看来你在明家过得真的很好,个头高了不少,像个大姑娘的样子了。”
大姑娘的样子?
眼前,这身衣衫却还是男儿的,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哪里有姑娘的样子?
抬眸便撞见向昕幽深如潭的双眸,还有那习惯xing会因害羞而泛红的耳朵,美仁在心中窃笑,以手抚了抚额前的碎发,以掩眸中的笑意,嗔道:“哪有,昕大哥取笑了。”
“嗯。”向昕语塞。
美仁忍不住地扑哧笑出声,向昕的耳朵更红了。
为了不再让他再窘下去,美仁叉开话题,问道:“对了,昕大哥,你怎么会突然来京城的?而且还偷偷跟在我的身后,要找我,直接上明府不就可以了吗?”
向昕直视着美仁的面庞,心中觉得十分困扰。
美仁追问:“昕大哥,告诉我,究竟出了何事?为何你突然来到京城?我走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嗯,一边走一边和你说。”向昕回过神,声音听似平静,心底间却是波涛汹涌,道:“蓝家惨遭灭门。”
刹时间,美仁的身体僵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向昕。
“遭灭门?!多久的事了?”
“就是在你走后不久,大约是一个多月之前。你还记得么,你被秀姑抓去的那间密室吗?突然一夜之间,那间祠堂被烧成一片废墟,那间密室也不复存在。那夜,我与两个弟兄巡城,正巧碰上凌儿被人追杀,将她给救下了,可是却让那凶手给逃了。她全身是血,满脸恐惧,口中含糊不清,只知道重复地说着一句话,就是‘不要杀我’。”
说到这,向昕顿了顿,一脸yīn郁地望着美仁。
凌儿?
这一声亲昵的称呼让美仁的心一下子变得空空的,甚至还有些悲伤,宛若失去了什么一般。
只不过短短地两个月,昕大哥已经称蓝希凌为凌儿,那种在乎与紧张的神qíng,只有在那密室里才有见到过的啊,但那时的人是她啊。
回复了神色,向昕又接着道:“安抚了她点了她的睡xué之后,我便与几个兄弟即刻去了蓝家,希望还有活口。但是,我们见着的却是蓝希群与蓝德宗几位夫人的尸首,他们全是被人用乱刀砍死的。”
美仁静静地听着,昕大哥所说的还存在好些漏dòng,其他人是被乱刀砍死的,那么蓝德宗呢?他的尸首呢?
她不敢问,亦不会问,她在等向昕接着说。
“自秀姑一案之后,蓝家是败了, 所幸大部分下人都遣散了,蓝家的加上留下来的下人共是一十三口。我在蓝家找到十二具尸首,凌儿是唯一的活口,其中十具尸首我仔细查过,是死于乱刀之下,有的还被砍得面目全非。你很奇怪另两具尸首?”向昕冷哼了两声,脸上的表qíng变得十分可怕,冷冷地道:“我有近十多年没见过这种武功了,裂石碎心拳,只有蓝德宗与蓝仲两人是死于这种拳法之下。”
裂石碎心拳?
正所谓石裂心碎,这种拳法乃是天一族最普通的拳掌,修习到高深境界,亦能成为最厉害的武功。按向昕的说来,杀蓝家的人就只有是天一族的人了。
难道是因为她带走了天一圣经的上卷,蓝家才会惨遭灭门?
向昕见着美仁的脸色异样,紧张道:“你怎么了?美仁,又哪里不舒服?”
“啊?昕大哥,我没事的,听到你说的这些,我只是觉得心中有些难过罢了。”
“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向昕自责。
“我没事的,昕大哥,说起来,蓝姐姐对我真的很好,听到这些事,一时间我可能无法接受。”
“嗯,我知道。”
“那如今你可曾有什么头绪?那晚你和他jiāo过手,可有看清的相貎?是男还是女?”
“只打了个照面,她是个女人。”
“女人?”
真的是族人下的手……
“蓝德宗与蓝仲死后,尸体胸前现出拳印的大小也能证明她是个女人。还有杀蓝家另十口的凶手我也可以确定,绝非是这个女人,而是另有其人。”
“何以见得?”
“那十具尸首身上除了很多大小不一的刀伤之外,我没有见着其他致死的原因,换句话说,那十具尸体身上的刀伤,并非是有武功之人所造成的。”说到这,向昕的声音更加消沉。
“不是那个女人,还会有谁?”美仁疑惑。
既然是族人出手,就没有理由只杀蓝德宗与蓝仲两人,于理不合。难道是蓝希凌?驱魂术?如今唯一能够解释的就只有蓝希凌中了驱魂术。
“我不知道凌儿是怎么逃出来的,以那女人的身手,想要置凌儿于死地简直是易如反掌,但依那夜的qíng形,她却一直当凌儿是玩物,就好比猫抓耗子。”向昕顿了顿,望向美仁的神qíng有些复杂,未久又道:“凌儿醒来之后,对那人要杀她之前的事一概记不清了,只记得蓝德宗在得知祠堂被烧的那一刹,他并不急着救火,而是让她和希群带几位夫人先行逃命。”
“也就是说蓝德宗知道有人要对蓝家不利,还有他也知道凶手是谁?”
“美仁很聪明。我问了凌儿,她从未听蓝德宗说过与任何人结怨。最妙的是,你可知信阳县衙的大牢内也发生了件怪事。”向昕嘲道。
“谢小环?”美仁即刻接道。
“美仁真的很聪明。案发第二日,谢小环便死于县衙大牢内。”
“怎么死的?”
“一头撞死在墙上,头盖骨全碎。”
“昕大哥,是同一人所为吗?”
向昕回以一抹无奈的笑容,道:“不知道。但我知道谢小环绝非是自杀身亡,而是他杀,也一定与蓝府一十二条人命有关。祠堂内的那场大火也绝非单纯的失火,而是有人想毁灭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越说美仁越觉得事qíng不似那么简单,若是族人所为,那祠堂内根本就没有她们所要的什么证据,据她所知,除了都桓藏身在蓝府之外,本身天一族人与蓝家是毫无瓜葛的,而都桓的尸体早就化为一滩脓水,天一圣经的上卷也在她的手中,宁麻都连四家女儿知道圣经上卷在她手中,也找上了她,没理由她们会再去灭了蓝家,这无非是多此一举,为自己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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