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就说过了,我只是随便逛逛,并非存心破坏你与向兄之间的谈话。咳咳咳……”眉心暗锁,明景升有点厌恶这种反复解释一件事的qíng形,口气有点不悦。
“今晚,我好容易才找到机会与他单独说上几句话,可你……罢罢罢,这事再提也没什么意义,”蓝希凌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地调整了气息,又问:“我只想问你,之前你爹都和我爹说了些什么?”
呵,难怪呢?原来是这家伙破坏了人家姑娘家好不容易等来的一场幽会,真是怪不得这姑娘家如此恼羞成怒。若不是此刻藏在这假山后面偷听,美仁真想笑出声。捂着嘴,qiáng忍着笑意,美仁瞟了几眼那明景升,似乎从到了这里,他就不曾正眼看过蓝希凌,且听他们后面究竟要说些什么。
手抚着那假山石,竟摸出了一块碎石,防止碎石弄出声音,美仁只得紧攥在手中。
“你说话呀,你爹究竟和我爹都说了些什么?”蓝希凌满脸愤恨,不顾礼节地拉扯着明景升的衣袖。
蹙着眉头,明景升抬眸望着眼前这位蓝大小姐,不着痕迹地抚开拉扯的纤手,尔后以手遮唇,轻咳了数声,方道:“你要我说什么?”
“说什么?!要说什么你岂会不知道?!你爹这次来除了给我爹贺寿之外,还有什么目的你会不知道?!”不知不觉中蓝希凌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明景升的眸光往旁处的假山望去,半晌,才温和地说了一句:“这件事,之前我并不知晓,也是在进了你蓝家之后方得知,若说比你早一些,也确实如此。咳咳咳……”
究竟是何事让蓝希凌这么怒不可遏?方才她来找向昕的时候,虽神qíng有些不自在,但也还是一副娇羞的小女儿姿态。还有向昕人呢?美仁转了转乌黑的眸瞳,挑了挑眉,扒在假山石上继续听下文。
明景升明显心不在焉,让蓝希凌倍感失望,声音已带哭腔:“就算是到了这里,你才得知,那你也可以反对的。你明明知道我早已心有所属,不可能与你成亲,你为何不反驳?为何还要点头应允?”
噢?!原来蓝希凌愁眉苦脸的原因,是因为要与明景升这个痨病鬼成亲。若是与这痨病鬼成亲后,没多久他便一命亏乎,这蓝希凌便等于是守了活寡。换作是美仁,美仁也不会愿意嫁的,更莫说蓝希凌还有个心上人向昕。
明景升垂下眼帘,并未急着回应蓝希凌,在沉思了片刻才缓缓抬眸,对着蓝希凌沉声道:“你认为我今日反对了,这件事便会作罢?”
“有何不可?虽然你的身子不是很好,明伯伯不是最疼爱你的吗?你若不愿意,明伯伯是不会为难你的,我爹也不会有何怨言。”蓝希凌急急地道。
听闻蓝希凌所言,望着眼前一副我见犹怜的她,明景升没由地轻扯了扯唇,冷笑了一声,道:“你太天真了,即便不是我,也会是我大哥,或是我三弟。急yù联姻的是你爹而非是我明家的任何人。咳咳咳……”
当明景升说出那句“急yù联姻的是你爹而非是我明家的任何人”,美仁顿觉可笑,这明家的男人一个个自负的要命,明明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有多么高贵,人人都要粘着他。呵,真是再也没听过比这更可笑的笑话。不愧是明家,不愧是明经堂的儿子,美仁真是佩服地要“肝脑涂地”。
“你?你?你竟说我蓝希凌配不上你?明景升你太过分了。”蓝希凌扬起手便往明景升的脸上掴去。
“叭”的一声,那巴掌声清脆而响亮。这一巴掌不仅让蓝希凌怔住了,也让躲在假山后的美仁惊呆了。那个痨病鬼竟然连闪都不闪!
蓝希凌打完那一巴掌便有些后悔,她万万没有料到明景升没有闪躲,而是选择硬生生地挨了这一巴掌。刹时间,说不出的委屈全数涌上心头,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粉颊盈盈落下,她冲着明景升大声吼道:“我不会嫁你的,死都不会。”说完,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提着裙裾伤心地跑开了。
呃?这场戏唱得是哪出对哪出?该哭该跑的应该是那明景升才对啊。透过那假山,美仁瞪大了双眸,望着明景升一动不动地独自一人立在那,不发一言。那明景升只要不走,美仁都得守在那假山后。
美仁倚在那假山后,在心中不停地念叨着:唉,快点走吧,你走了,我才好走呢。恶灵散开,速速离去,恶灵散开,速速离去……
“出来吧,你还要躲到何时?”明景升侧转身,对着一旁的假山朗声道。
不是吧,今儿是第二次被人发现了。这个痨病鬼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会武功的人,何以能发现自己就藏身于这假山之后?美仁沮丧地咬了咬红唇,看来今日出门时没有翻看huáng历。还是能装死就装死吧,就当作他在和空气对话,说不准他见无人出去也就离开了。
“怎么?是腿软了还是手麻了?要叔叔我过去抱你吗?”明景升锐利的目光直she那假山之后,若是他没猜错,一直藏在那假山之后定是那向总捕的侄子“像美人”。
“免!”实在是躲不过了,挑了挑眉,换了个泰然自若的神qíng,美仁便从那假山之后走了出来。
斜睨了一眼美仁,明景升似笑非笑地轻道:“怎么?今日公兴班的戏幕不合向少公子的雅兴?”
“此言差矣,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在哪看还不都一样?” 美仁淡漠地回应。
轻扯了扯唇,明景升嘲讽道:“是吗?那叔叔这出戏演的是否令你满意呢?”
这个痨病鬼,且不说他姓明,光是凭这张嘴就很令人生厌,还聒不知耻地又自称叔叔。背着光,美仁瞧不清他的表qíng,挑高了眉,挺直了身体步向他的身前。向昕的身长在男子当中是很少见的高大,可恶,这个痨病鬼只比向昕稍矮那么一点点,但这对美仁来说,却是种悲哀,因为同样要费力地仰望他。
一阵沉默之后,美仁仰首,一双晶莹的黑眸对上明景升的,扬起笑靥,朗声道:“呵呵呵,要美仁说实话吗?”
明景升不语,凝视着眼前这个除了身材相貌酷似孩子的“像美人”,陷入了沉思。现下在这幽静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人,他的眼神,他的言行,他的举止,与之前的那个佯装乖巧的孩子分明就是两个人。“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演得如此出色,真是不简单。
蹙了蹙眉,明景升淡淡地道:“直说无妨。”
“神态过于傲慢,表qíng过于呆滞,举止过于僵硬,言语过于偏激,整出戏就是最后那一巴掌最……”美仁一边说着,一边绕到他的身侧,说到最后一句顿了顿,狡黠地笑道:“最大快人心。”
一双浓密有致的眉微微蹙起,微偏着头,明景升幽黑的眸子所迸she出如子夜光芒的目光,好似要she穿美仁。半晌,他轻咳了一声,转过身与美仁正视,不慌不慢地开口:“是吗?看来在美人心中,明某着实差劲了些。有些事qíng不宜明说,但有些事qíng就一定要说明。方才的那番话,在下只是如实说而已,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不过如此说来,论演技我确实略逊你一筹。”
美仁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笑,是这么多年来美仁学得第一课,也是学得日子最久的一课。悦姨说,笑,无论在任何qíng况下,都要保持微笑,只有笑,才无法让敌人探清你的虚实。
其实在听闻这最后一句,美仁心中已猛地漏了一拍,莫非这痨病鬼发觉了什么?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天衣无fèng,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有所觉察?或许是一见着他们明家人qíng绪就有些稍稍失控,言语上而非一个小孩所应有的口气。
思至此,美仁的笑靥倏然转变,瞪大了双眸,眨了眨眼,故作无辜,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自然。只听美仁深叹了一口气,幽怨地道:“咦?美仁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不明白明哥哥究竟在说什么?是明哥哥让美仁如实所说的,如今说出了口,明哥哥又不高兴,这做人真是难。”
明哥哥?之前是明大哥,这会却变成了明哥哥,呵,他变得可真快。明景升不由地对他多注目了几眼,这个十来岁的小孩怎么看都不似表面上那么单纯简单。这一声“明哥哥”叫得可真是适时适景适qíng,让人想追究什么追探什么,都过于有失风度。
浅笑一声,明景升温谦地道:“美人说得并未有错,错的确实是明某,看来还是明某言语有失。”
“明哥哥过谦了。”不知为何面对这人,美仁笑得都觉得有些艰难。
明景升轻咳了数声,淡淡地道:“出来透透气的时候有些过久,该回去了,想必你叔叔又似之前一样在四处寻你。走吧!”
其实之前一开始,美仁只想敷衍他而已,孰料一想到他是明家人就失了控,话中带刺就是想让他难看,而话一出口却差点露了本xing。现下听他主动提出说要走,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否则真不知自己是否能撑得下去。
“唔,是哦,的确出来很久了。”美仁轻应。
说着,两人便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往那戏台的方向步去。
第七章 意外落水
两个人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走着,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怪。
终于又见着那个莲花池,之前立在池边三三两两的客人都不在了,应是回了那戏台处,远远的能听见那戏台上的戏换唱了“海里花”。静静的莲池前,美仁顿住了脚步并未前行,而是想等明景升先回那戏台,尔后自己再回去。因为和他走在一起,实在是太过于勉qiáng自己了。
因为娘,整个明家在美仁的心中永远都是痛,若不是曾经对天起誓不可以对明家怎么样,否则一定会杀了明经堂,以慰娘的在天之灵。
“该死的明家人。”美仁一声低咒,竟发现之前死攥着的石子还在手中,斜睨了一眼,愤恨地将那石子扔进那池中。
在灯火映照下,水面漾起阵阵涟漪。
忽然间,肩被人紧紧地抓住,美仁猛地回首,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名披头散发,面色苍白,但依然看上去很美的女人,而她那一双枯瘦的手正攫住自己的双肩。
倏地,那女人用力地扳过美仁的身子,将美仁紧紧地抱在怀里,激动地喊道:“硕儿,硕儿,真的是你吗?娘亲找你找得好辛苦。”
一直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美仁,全然没有料着会出现在这样的qíng形,一时间也忘了要挣脱这个美妇。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从哪冒出来的?美仁只觉得她的手劲好大,被她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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