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转头,见狐狸也在望着少年们远去的方向微微地笑。他此刻的笑容,浑没有了狐狸般的狡猾,如今夜的月色一般单纯。
虽然有点困,但这样的夜晚倒也不错。我又转头,对着远处的山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回到小木屋后,我着实后悔了一把。
一来后悔忘了仔细看看,狐狸的嘴到底有没有chuī笛子chuī到发麻发肿;二来,茶能提神确实不假,只是我没想到,这茶叶的提神效果会如此之好。
邓婆婆养的jī已经开始对着阳光打鸣,我还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
可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狐狸居然来敲门:“大嫂。”
我yù不理,可敲门声更响了。
待我怒气冲冲地拉开房门,六位寨主一字排开站在外面。狐狸将脸掩在折扇之后,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大嫂早。因为屈大叔说,您得早睡早起、适当动一动,少寨主才会长得健康聪明。所以从今天起,我和几位寨主,会轮流来陪大侄儿做晨起锻炼,兼给大嫂请安。”
日子就这样悄悄地过去。
六位“叔叔”每天早上轮流来请安并陪我散步,上午我则和邓婆婆在菜园子里适当地忙碌一下,下午睡上一小觉,看看狐狸为我找来的书,再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做小衣裳,晚上则伴着清风明月,欣赏一番狐狸的笛音。
因为肚子开始微微隆起,狐狸送来几件宽松的衣裳,式样却很漂亮。我穿上后,既能遮掩一下“挺得太早”的肚子,更显出几分慵懒与飘逸来。真是不得不佩服此狐狸的眼光,听说新建的议事厅中那幅豹子头的画像也是他亲笔所绘,啧啧,真不知还有什么是他不jīng通的。
狐狸更是命人接过了为野láng们洗衣煮饭的事qíng,邓婆婆便专心照顾我一个人。老七还时不时打来野味,请邓婆婆煮了为我补身子。
这样的日子,再舒服惬意不过。
只是,哨兵们和阿金阿聪这帮孩子,再也不敢吃我做的饭菜,令我英雄无用武之地,很是惆怅了一把。
这日实在手痒,见轮到老七来请安兼陪散步,我对着朝霞伸了个懒腰,叹道:“六月了啊。”
不知是不是朝霞的原因,老七秀气的脸红得十分灿烂:“今天六月初六了。”
我面露微讶,兼有几分惆怅:“原来已经是六月初六了。唉,在我老家,今天可是吃水芹煮无鳞公子的日子。俗话说得好啊,小暑huáng蟮赛人参。huáng蟮在小暑前后吃,配上香香的水芹,再美味不过。”说完,我对着朝霞,微眯着眼,露出无限向往的神qíng。
老七明显地咽了一把口水,悄悄地看了我一眼,飞快将目光移开,脸却更红了。
我再漫不经心道:“不知在哪本书上见过,说huáng蟮特别适宜身体虚弱、气血不足、营养不良之人食用,也不知是真是假,得找个时间问问六叔才行。”
未到巳时,我还在菜园子里和邓婆婆一起捉虫,老七拉着狐狸还有阿金阿聪一gān少年来了。
“大嫂,我们去捉huáng蟮,您去不去?”
真是一点就通的聪明孩子。
和风细细,我们一行人在上百名野láng的护送下,拎着竹篓和木桶,浩浩dàngdàng向山腰处的几亩水田进发。
我长得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捉huáng蟮,着实有些兴奋。
在江府时,因为要做一个符合名门闺秀气质的儿媳妇,我大多时间都被禁锢在那小楼之中。江文略初始还经常带着我出去游山玩水,可江太公夫人十分看不惯这种行为,狠狠训了数回,加上外面形势越来越乱,他便很少再带我出去。
若不被“捉jian”,十多年后,我很可能会象江太公夫人一样,穿着厚重深暗的衣裳,坐在yīn森昏沉的阁楼里,日夜想着的便是如何绑住丈夫的心,然后顺带折磨一下看不顺眼的儿媳妇。
哪能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见到这般明媚的阳光。
如此想来,福不是福,祸不是祸。
我狠狠地叹了口气,又对着灿烂的阳光挤着眼睛笑了笑。没成想,脚尖磕上了一团土疙瘩,往前一扑。
眼见就要摔个狗吃屎,所幸有人眼急手快,手臂急伸,搂住我的腰将我揽了起来。
我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狐狸已瞪着眼,怒意隐隐:“大嫂,你摔着了不要紧,咱们大侄子可不能摔着。”
他一直走在我身边吗?岂不是将我波澜多彩的表qíng都收在眼中?
我正尴尬地笑,走在前面的野láng们忽然叫了起来:“六当家快来看!有坟被人挖了!”
我气喘吁吁地跟着狐狸挤上前,只见山路不远处的松树林里,一座土坟被人挖开,坟内空空,未见尸骸,却有一股恶臭依稀飘散在风中。
我一阵恶心,扶住松树呕吐起来。狐狸忙扶了我走开几步,又回头问道:“这是谁的坟?”
野láng们想了想,有一人叫了起来:“唉呀,我想起来了,是那个该死的jì女紫烟的坟!六当家那天不是让我们好生将她埋了吗?就是江文略上山致祭的那一天,我们就把她埋到这里了,对,就是这里没错!”
狐狸怕什么
一gān人围着坟坑议论了很久。
说是山里的野shòu扒的吧,看着又不象,野shòu若能将坟扒得如此美观齐整且富有技巧,jī公寨的野láng们早被吃得一gān二净;说是人挖的吧,一具烧焦的尸体有什么好挖的,就是huáng二怪想念qíng人,也不是这么个想念法吧,当初他没将qíng人的尸体带走,怎么这时反倒qíng意绵绵念焦尸了呢?
再说了,这坟在山腰处,又埋在松树林里,比较偏僻,若不是我们要到山腰处那几亩荒了许久的水田去捞huáng蟮,也不会发现这坟竟被人挖了。
还有,若是人挖的,这人又是如何潜过jī爪关哨寨的呢?
狐狸的面色有些凝重,大家的议论声便慢慢低了下去。我发现,自从豹子头死后,野láng们更愿意听狐狸的话,似乎他已逐渐成了寨子中的主心骨。便是最蛮横的二寨主和三寨主,现在也不敢轻易向狐狸挑衅。
狐狸却又微笑道:“没什么好看的,赶紧走吧。等会阳光太盛,我们晒黑了不打紧,大嫂晒黑了可不好。”
野láng们一阵欢呼,继续往水田进发。
这几亩水田应当是以前居住在jī公山的乡民开垦出来的,因为野láng们的到来而荒了。但jī公山山清水秀,即使没人打理,水田里居然还长出了野稻子。
看得出,野láng们都是生于山间长于山间的好孩子。
他们在田埂上不停奔跑,然后一大堆人围在一起,你挤我搡地将手指捅进田埂上的dòng眼里。过得一阵若是大笑,便是捉到了一条huáng蟮,若垂头丧气,huáng蟮自是溜之大吉。
我早有准备,拿了邓婆婆用来挂熏ròu的小铁钩,又悄悄请老七帮我挖了些蚯蚓。老七显然不明白我要做什么,索xing蹲在旁边,脸不时红上一红,但眼睛却专注地看着我忙乎。
这等摸鱼掏蟮之事,向来是我至爱,此刻得以重cao旧爱,我得意地哼上了小曲。
将蚯蚓穿在铁钩上,我便让老七拿着铁钩,找到田埂上的小dòng处,将铁钩微微伸进dòng内。老七趴在田埂上,我则蹲在一边,聚jīng会神地看着。
不过一会,老七欢呼着将铁钩一扯,一条拇指粗的huáng蟮挂在铁钩上拼命挣扎,我笑嘻嘻地接过来。
将huáng蟮放进竹篓时,我眼角一瞥,似是不见了狐狸,仔细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他人,便问老七:“六叔呢?”
老七张眼找了许久,才指向田边的树荫下:“那里。”
我举目望去,狐狸正躺在树荫下,翘起二郎腿,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糙。他的腿晃一下,那狗尾巴糙就晃两下,十分的有节奏感。
老七笑了出来:“六哥倒悠闲,等会输了看他怎么办。”
因为事先怂恿老七去和狐狸打赌,比赛捉huáng蟮,输了的要在脸上画王八,我自是乐得看狐狸变成王八,便向老七窃窃笑:“别叫他,让他睡。”
老七看着我,脸又是一红,却没说话,扭过头继续趴在田埂上钓huáng蟮。
老七这孩子真是实诚,太阳将他的脸晒得出了油,他还尽职尽责地趴在田埂上。可不知是不是野láng们太过兴奋将huáng蟮吓跑了的原因,田埂里可钓的huáng蟮越来越少。
我看了看竹笼中的huáng蟮,虽然不太多,但再看看远处仍在晃着狗尾巴糙的狐狸,立时大乐。
再捉得一阵,我热得受不住了,道:“算了,太热,不捉了。”
老七抬头看了我一眼,飞快地跑向田边,飞快地折了一杆棕树叶子,又飞快地跑回来,用棕树叶对着我用力扇了几下,道:“好些不?”
我正享受这难得的清风,狐狸嘴里叼着那根狗尾巴糙,双手负在身后,施施然过来。
他看了一眼老七,又瞟了一眼我,眉头微皱,因为叼着狗尾巴糙的关系,声音也是含含糊糊的:“刚出大汗就扇风,小心风寒入骨,对孩子不利。”
老七吓得一哆嗦,我忙道:“别听他的,他吓你。他输了赌局,找你撒气呢。”
狐狸却吐掉狗尾巴糙,望天轻哼了一声。
众目睽睽下,他踱到最下方的水田边,弯腰在田埂处掏了一阵,哗地从水田里提出一个竹篓来。
众人也不知他是何时在那里埋下一个竹篓的,齐唰唰围了过去。狐狸左手负在身后,右手端着竹篓,极潇洒地将竹篓在我们面前转了一个圈。
竹篓内,一大堆huáng蟮正在拥挤翻腾,白沫滚滚,十分壮观。
“哇------”
看着一大堆人张嘴惊叹,狐狸得意道:“哪有你们那么笨的,居然一条条去捉。将蚯蚓用饭团包住,再用细线捆住放在竹篓里,竹篓口用荆条做成倒钩,huáng蟮钻得进钻不出,一捉一个准,还可以睡一觉。”
看着老七晒得出油的瘦脸,想象等会要被画上一只王八,我于心不忍,愤愤然道:“还没到时间,老七,咱们再来,不信就赢不了他个使诡计的。”
老七大力应了声,这回我也懒得蹲着,索xing脱了鞋袜,站在了水田里。
可过得一阵,huáng蟮还没钩上来,我的脚开始麻麻痒痒。
初始我以为是禾苗刮着痒,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竟是一条长长的蚂蟥,一半身子已经钻进了我的腿肚子里,剩下的一半在外面扭曲着,极其恐怖。
虽然以前也曾遇到过这种qíng况,但在女人本能的驱使下,我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啊”地尖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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