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_静江【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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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终于到来。

  狐狸等人早率了大部分人马埋伏在山下,留在寨中的野láng不多。五寨主站在他们面前,只有非常简短的一句话:“为大哥报仇!”

  所有人吼了一声:“为大哥报仇!”齐齐奔向山下。

  我急忙踏出一步,唤道:“五叔。”

  五寨主转过身来,我看着他,轻声道:“五叔,记住,还有一个人没有杀。”

  五寨主一愣,双唇慢慢抿起来,再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重重地转身,带着这最后一批野láng奔下山去。

  杀伐声从山脚隐隐传来。若是天气极好的日子,站在枣树下,能遥遥看见山脚下的田野。但这日阳光并不灿烂,山间也有些雾,看不清楚山下究竟战况如何。

  huáng二怪的人马被顺利诱进小山谷了吗?永嘉府的人马及时赶到完成包围了吗?

  我惴惴不安地站在枣树下,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比我还惴惴不安,回头一看,是阿金阿聪两个小子。

  见我回头,阿聪很不慡地瞪了一眼,显然,对于要监视我而不能亲临沙场,他感到十分遗憾兼愤然。

  我轻声道:“危险。”

  阿金扯了阿聪一把,阿聪却还是脱口而出:“若怕危险,老子还当什么山贼?!”

  真是诚实的孩子,大人们都不喜欢直呼自己是山贼,他却毫不介意。

  我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这样吧,你们下山去参战,不过可得说好,你们不许到最前面去,只在后面支援一下,见哪位哥哥受了伤,就去帮着屈大叔包扎伤口。”

  见二人面面相觑,我又道:“你们放心,我不会离开的。”

  见他们极力想走却又不敢的样子,我索xing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那棵烧焦的枣树上,一字一句道:“我沈青瑶以血立誓,弟兄们一日未杀huáng二怪,我绝不离开jī公寨!”

  看着阿金与阿聪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邓婆婆又抹开了泪水。

  我极目远望,想穿透那层云雾,看清山下的qíng况,眼前却是白茫茫一片,如同我的未来,任我如何睁大双眼,也无法将它看清楚。

  邓婆婆的饮泣声中,我的左眼皮忽然剧烈地跳了一下。

  我还未想清究竟是“左财右灾”还是“右财左灾”,右眼皮,居然也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一切,能按我预料的那样吗?

  爷爷在陈国右军中服役二十余年,是跟着江老太爷刀光剑影、血河尸堆里爬出来的。

  小时候,秀才爹喜欢将我抱在膝头,讲一些野史或评书给我听。若说到野史中一些战役,有什么激烈的遭遇战或埋伏战,几十万人打上几天几夜的,爷爷便会嗤之以鼻,梆梆地敲着他的水烟袋,骂道:“全他妈扯蛋!让这写书的人拿起刀枪去杀几个人试一试!包管他杀不到三个人就会手软,再勇猛的高手,也不可能杀上几天几夜,顶多一个时辰就会手软!十几万人埋伏?有那么大的地方让他们不被对方发现吗?老子当年参加的埋伏战,顶多就是一万人,一般不到两个时辰,便可分出胜负!”

  我站在枣树下,在心里计算着时辰。天上的云卷了又散、散了又卷,但山雾始终浓重,只隐隐听得到杀声,仍无法看到山下景象。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眼见已杀过了吃中饭的时间,我开始不安起来。

  就在焦虑不安之时,山路尽头有几个人如兔子般急窜回来。

  你不能死(下)

  我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急迎了上去。阿聪却不理我,冲到屈大叔的房间,抱了一些伤药和盒子又往山下冲。

  我死命将阿金拽住,连声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阿金yù甩开我,我“唉呀”一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阿金吓得连忙将我扶起,脸都发白了:“大、大嫂,怎么了?”

  我拽住他的衣襟,泪眼汪汪:“下面到底怎么样了?”

  我与邓婆婆随着阿金往山下赶,他边走边说,这小子口齿倒是十分清楚,颇有几分接狐狸的班去说书的天份。

  狐狸每天带着人在靠近小山谷旁的稻田里捉huáng蟮,果然引来了huáng二怪的人马。

  按狐狸计划,稻田周围挖好了泥坑,待huáng二怪的人马杀过来,前面的人掉入泥坑里,后面的人队形就会慌乱。这时,埋伏在小山谷中的二寨主等人带着主力杀出来,与狐狸等人前后夹击,定能将huáng家寨的人打掉一半。

  因为地形的关系,huáng家寨的人只能往东边逃,可狐狸早与江文略有约定,只待huáng家寨的人往东边逃,江文略便会带人在那里堵截,双方再联手,彻底将他们剿灭。

  如果按照这样的计划顺利进行,战役不到一个时辰,便可以顺利结束。

  谁成想,huáng二怪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狐狸与江文略联手的消息,他竟悄悄去联合了北面洛郡的殷建德部。

  殷建德早就垂涎jī公山和永嘉府,想来个“伏外有伏”,将狐狸和江文略一举端掉。狐狸等人对huáng二怪穷追猛打时,殷建德带着人马忽然间从背后出现。那边江文略还在苦等,这边狐狸已支撑不住。

  幸亏江文略察觉到了不对,及时带人赶了过来。双方在山脚下一片混战,殷建德杀红了眼,无处可逃,竟要带着人马往jī公山上冲。

  江文略不知何故,与他死命缠在一起,甚至还一个人力守jī爪关,连斩殷建德及其手下数员大将。

  不管对方如何拼命,不管腿上的血如何流,他始终不肯让出jī爪关。

  倒象jī公寨是他家埋了稀世宝藏的后花园似的。

  更令阿金啧啧称奇的是,在大家眼中一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狐狸,竟然是个地地道道的高手。此番血战,他在阵中前冲后突、左砍右杀,不但手刃了huáng二怪,还一个人拖住对方数十人,杀得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宛如战神降世。

  这一战,确实杀得很惨烈。

  huáng二怪,死;殷建德,死。

  huáng家寨部,十死六七;殷建德部,十死七八。

  自此,huáng家寨与洛郡殷建德部天下除名。jī公寨和永嘉府取得了第一场决定xing的胜利。

  但付出的是:jī公寨死一百余人,伤三百余人;永嘉军死两百余人,伤四百余人。

  更要命的是:江文略,伤!二寨主,伤!五寨主,伤!

  狐狸为救老七,重伤!!!

  听说狐狸昏了过去,我不听邓婆婆的劝,执意要下山一看究竟。可走到jī爪关,遥见山脚下一片láng藉,还隐隐见到有人打着“江”字旗号,我又停住了脚步。

  江文略的人马还没撤走?

  阿金疑道:“大嫂,怎么了?”

  我撕下一角裙边,蒙在面上,绕到头发后打了个结。

  阿金点头道:“也是,大嫂长得这么漂亮,咱们自家兄弟看看没关系,可不能让永嘉府的小子们给看去了。”

  匆匆忙忙赶到山脚,一众野láng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则围着受伤的弟兄,又以三团人最多。

  第一团是围着二寨主的,他伤在腿部,只是无法行走,并无大碍,我蹲下来问了一句,他中气十足地说没事,我便继续往前走。

  野láng们见我赶到,好象猛然间打了jī血似的,个个大声叫道:“大嫂!”

  还有人向我欢呼:“大嫂,我们赢了!割了huáng二怪的鸟蛋!”

  这等架势,倒象我是御驾亲临的皇帝似的。

  第二团人是围着五寨主的,他伤在肩头,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他却睁着眼在笑。看见我和邓婆婆扒开人群,他只愣了一下,便认出来是我,咧开嘴笑道:“大嫂,你的话我记着呢。”

  我见他中气尚足,便也只向他笑了一笑,冲向第三团人。

  一个人扯起嗓子在哭,我扒开人群,冲着老七骂了一句:“人还没死,你哭什么哭?!”

  老七的哭声哑在了嗓子里,我蹲下来,急问:“怎么样?”

  屈大叔满头大汗,紧张地道:“伤口处理好了,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但就怕他这一口气支持不住,再也醒不来。”

  老七听了,张嘴又要大嚎,我狠狠踢了过去,他吓得收了声,只低声抽泣。

  我这时才得以望向正躺在老七怀中的狐狸。他面色惨白,但神态却安详无比。他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嘴角还有一丝淡淡的微笑。

  仿佛正在笑着对我说:大嫂,我不管名义上当家的是谁,我只要这帮兄弟有条活路。

  大嫂,只要你不逃走,我愿夜夜陪着你赏月chuī笛;

  大嫂,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不是不难过的。

  虽然他将我qiáng留在jī公寨,一直派人监视我,但平心而论,他待我很好。

  也许他是为了豹子头临走时那一句“好生待青瑶”,也许他只是需要我来稳定寨中的人心,但不管怎样,他给了我足够的照顾和尊敬,也给了我那人所不能给的信任。

  我感觉自己在颤抖,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蹲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老七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听得我恨不得拿团布将他的嘴给堵上。

  “让开让开!”阿聪却扒拉开人群窜了进来,将手中的一个盒子打开,急道:“屈大叔,快看这个行不行?”

  我抬眼一看,那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支硕大的人参,看它的个头,象极了前段时间江文略派人送上山的那支。

  不是让人烧掉了吗?莫非是双胞胎?我还在嘀咕,老七已一把抢了人参,塞进狐狸嘴中,然后怯怯地看了我一眼。

  我顿时便知,不是双胞胎,世间仅此一支,别无兄弟。

  这个时候我当然顾不了责备老七,和大家一样,紧张地看着狐狸。可过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动静。

  我的心慢慢转凉,正双足发软,忽有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

  “不是这样吊气的。”

  我想我定是被吓着了,居然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清雅的声音曾经朝夕陪伴了我一年多的时光。

  我缓缓转头,江文略正在部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我猛然转过头来,忽想起自己已蒙住了面容,便又猛然转过头去。这般猛然地转了两下,脖子竟咯咯直响。

  江文略却没有看我,向屈大叔道:“人参不是这么个吊气法。”

  屈大叔象刚从梦游中醒来,连连抹汗:“是是是,我都吓糊涂了。”他将人参取出,切去参头参须,再在人参上划了一道口子,才重新塞入狐狸口中。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狐狸俊秀的面容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微微动弹了一下,再微弱地吐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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