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森声一笑,斜睨着这女子,缓缓道:“你这贱人血口喷人,有何证据?!”
绿衣女子便指着被押上将台的那十余人,哭道:“他们便都是被你的手下打伤的百姓!我们村子有十多个未成亲的女子,都被你们的人抢走了!就是昨夜下的手!”
那十余人纷纷撕开衣衫,身上俱是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三人抱着断了的胳膊,不断呻吟。
校场内外,所有人都嗡嗡地低声议论。二叔素有qiáng抢民女的名声,这女子这番说来,想来众人便都信了大半。
狐狸微蹙了眉,向二叔道:“二哥,今日是少将军加印大典,洛郡数万百姓都在看着,为免失了民心,还是请二哥把部属叫来,问清楚的比较好。”
二叔冷哼一声,走到台边,吼道:“都他妈的给老子滚过来!”
二叔的部下便穿过校场,大踏步过来,在将台下列了队。二叔叉了腰,扯着嗓子骂道:“昨天晚上,谁他妈的去抢人了?!”
这两千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二叔怒笑了一声,转回椅中坐下,瞪着狐狸道:“不是我的人gān的!”
狐狸似是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四叔却缓缓cha话道:“自古断案,皆需人证物证齐全,你等告状,人证是有了,那物证呢?”
绿衣女子便猛然抬头,从怀中掏出一方令牌似的东西,大声道:“这是物证,请夫人验看,为我们作主!”
说完,她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向将案走来。
我忙将早早jiāo给云绣,伸手去接那女子递来的令牌。
兔闪鹘落之间。
寒光迭闪,bào喝声连连响起。
森寒的短刃破空袭来,我本能地向后一仰,避开这必杀的一刃,可躲过这一刺,我的腰一阵疼痛,歪倒在椅中,不能动弹。那女子冷笑着向我胸膛刺出的第二刃,眼见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了。
我还只来得及在心中悲叹了半声,风声响起,一件黑沉沉的东西挟着雷霆之势砸了过来,正砸在那女子的手腕上,想是这股力道十分沉重,女子被砸得踉跄了一下。
她尚未站直身躯,一道玄色的身影急扑过来,将我扶起,低呼道:“窈娘!”
正是江文略。
而就在这同时,二叔与四叔猛然站起,同时bào喝:“有刺客!保护少将军!”
随着他们的bào喝,靠近将台的二叔手下那两千人,纷纷从甲下取出刀剑,呼喊着奔向将台。
这时,狐狸也回过神来,bào喝道:“铁牛蒋和造反!统统拿下!”
我忽然间醒悟,这告状之举,不过是二叔四叔设下的局而已。二叔手下两千人借机靠近了将台,随时可将台上之人控制住。
几乎是同一瞬间,我看见一名“乡民”从地上急跃而起,手中寒光乍闪,急刺向云绣怀中的早早。而云绣,似是已经吓呆了,丝毫不能动弹。
我大声惊呼:“早早!”江文略也怒喝了一声,想要纵向云绣身前,那绿衣女子却已站稳了身躯,再度挺刃扑向我。江文略腰一拧,又跃回我身前,连连格开这女子手中短刃。
我顾不上看江文略与那绿衣女子的激战,也顾不上持刃向我扑来的那些“乡民”,转身扑向云绣,张开双臂,想要护住早早。
可我终究慢了一步,一“乡民”已如一团乌云般纵落,挺剑急刺向云绣怀中的早早。
我目眦yù裂,嘶声呼道:“早早!”
眼见那如毒蛇般的一剑就要刺中早早,云绣却象是活过来了一般,猛然转身,“呲---”,那一剑,便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背部。
她身子软软地倒地,却仍将嚎啕大哭的早早护在身下。我也正好扑到,鲜血狂溅而出,喷到我的脸上和身上,耳听得风声再起,似是那人再度挺剑刺来,我将眼一闭,紧紧地伏在云绣身上,心中急促地叹了声。
早早,孩子。
这一剑,却没有刺入我的体内。
只是片刻的发愣,我急速回头,只见那“乡民”被长案撞得退开两步,而江文略刚刚收了左腿,显是他见qíng势危急,一脚踢出长案,撞开这人,手中招式却仍不停,与那绿衣女子激战。
可绿衣女子与那些“乡民”显然都是高手,他们纷涌过来,江文略渐渐抵挡不住,“呲”的声音再度响起,殷红的鲜血溅到我的裙裾上,却是他右腿上中了一剑。
所幸这时老七与燕红等人终于突破二叔部下的围攻,攻到我身边,将我团团护住。江文略终于松了口气,踉跄后退两步。
此时台上台下,已混战成一团。
喊杀声震破整个洛郡城。
校场外的上万百姓,正抱着头四处逃散。
校场中央,狐狸怒喝连连,银色的身影如腾龙出水,正在二叔与四叔的合围中,拼力搏杀。
加印大典(下)
眼见围到我身侧的青瑶军越来越多,绿衣女子呼哨一声,与那些“乡民”齐齐跳下将台,往校场外奔去。
我急速回头,双手颤抖,将云绣翻过来。
她已双目紧闭,面色煞白,滚烫的血仍从她背部的伤口处汩汩而下,将我的手洇湿。我颤声唤道:“云绣!”
早早在拼命大哭,云绣中剑时口中喷出的鲜血皆染上他的小盔甲,生铁的锈气夹杂着鲜血的腥气,刺得我双目生疼。
江文略单膝跪在地上,张开双臂,将早早抱入怀中,不停轻抚着他,低声哄道:“早早不哭,没事了---”
我大叫道:“屈大叔!”
话音未落,有把清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谁造反?”正是蔺子楚的声音。
我也同时听到校场中杀成一团的人在嘶声大喊:“六将军造反了!”“少将军死了!”
也有人在喊:“二将军四将军造反了!”
上万人在纷乱地奔跑,震得将台都在隐隐颤动。
我心中一凛,五叔已推开燕红等人,蹲下来,面上满是焦虑的神qíng,急道:“大嫂,很多弟兄不明真相,你再不出面,局势会控制不住!”
我急忙将云绣jiāo到燕红手中,对江文略道:“你把早早给老七。”
又向缨娘道:“你扶好我。”
缨娘手托在我腰上,老七抱紧早早,众人簇拥着我们站到了将台边,此时校场中已寒光奔腾,绽出无数杀戳之花。
更有许多人茫然退至场边,显然不知该加入哪方战团。
我的双腿在颤抖,但我竭力撑住身躯,昂首而立,深吸了一口气,厉声大喝:“少将军无恙!二将军、四将军造反!卫家军将士们,将他们拿下!”
这一瞬间,秀才爹讲过的史书中的事迹也在脑海中涌上,我急忙又大声加了一句:“只捉首犯铁牛、蒋和!胁犯只要弃械投降,一概不予追究!”
老七缨娘等数十人便皆齐声大叫:“少将军无恙!捉拿首犯铁牛、蒋和!胁犯只要弃械投降,一概不予追究!
我们的呼喝声压下了校场中的搏杀声,场边许多卫家军便纷纷持枪呐喊,直杀向二叔与四叔的人马。
五叔也跃下将台,大喝道:“上!”他的嫡系人马紧随在后,都冲入场中。
我心稍安了些,却听蔺子楚的声音在旁边闲闲响起:“原来真是二四将军造反。青瑶夫人,就让在下助你们一臂之力,如何?”
我尚未反应过来,他已跃下将台,同时撮唇而哨。他带来的一千名飞龙军本一直站在校场东面的小山丘上观礼,听到他这声尖锐的哨音,齐声发喊,杀入校场。
校场中央,二叔如狮吼般bào出一声怒喝:“蔺子楚,你这个小人!”
他的怒吼声尚未完全散去,狐狸已拔地而起 。烈日下,他的盔甲辉光无限,他凌空落下,连刺数剑,带得二叔的脚步微微踉跄。“卟!”二叔盔甲bào裂、鲜血喷溅的声音,即使我远在将台,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铁塔般的身躯,只摇晃了几下,便崩然倒在地上。
尘土飞扬中,四叔愣了片刻,将长枪在地上猛力一拄,bào喝道:“撤!”
他刚纵身飞奔,五叔赶到,盾牌护胸,挡住四叔刺来的雷霆一枪。“嘭!”二人身形皆晃了一晃。
未等四叔站稳身形,狐狸早已飞身而起,双足连踏,踩着十余人的肩头掠来,他凌空而落,长剑带着龙吟之声,刺出一道如流星般的光芒,深深地刺入四叔的铠甲。
四叔口中喷出一道血箭,他缓缓抬起右臂,指了指五叔,又指向狐狸,最终颓然跪倒在尘埃之中。
狐狸低头片刻,缓缓将长剑抽出,四叔的身躯便彻底倾倒在地。
阳光于此时盛烈到极致,狐狸微低着头,他的盔甲熠熠生辉,但他的面目,却隐在一片yīn影之中。
我已看得呆住了,校场中的人也都看得呆住了。
不知是谁率先发了一声喊,二叔四叔的人马四散逃逸,也有人跪下来,高举兵刃,大声呼喊:“投降!我们投降!”
我身形晃了晃,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急声大叫:“缴械投降者,一概不予追究!”
蹲到地上的人越来越多,狐狸、老七和五叔的人马纷拥而上,将他们反绞了手,押在一边。纷乱的校场,终于逐渐平静下来。
这时,我再也撑不住无力的双腿,软软地倒在缨娘怀中。缨娘一时没有提防,只来得及抱住我,跌坐在地。
遥遥地,狐狸大步飞奔,穿过校场,跃上将台,急蹲下来,唤道:“大嫂!”
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狐狸吁了口气,又向一边的江文略抱拳致谢:“今天真是多亏江兄,不胜感激。”又道:“江兄,你的伤---”
江文略淡淡道:“没事,一道小口子。”
他们对答间,蔺子楚也跃回台上,狐狸再向他拱了拱手,苦笑道:“没想到二哥四哥造反,让蔺少将军见笑了,杜凤多谢蔺少将军援手之德。”
蔺子楚薄唇微抿,笑道:“杜兄太客气,这是我应做的。”
上jī公寨之后,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风làng,我以为我已经修炼成金刚之身,却不知这金刚,需得用jīng铁来浇铸。
显然,我还不是铁铸的身,更没有铁铸的心。
被缨娘等人扶回将军府,抱着惊魂未定的早早,看着屈大叔紧张地抢救云绣,我的双腿,仍在微微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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