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书是被烧断的梁柱砸伤的,所幸不是主梁,不然连命都没有了!大夫说伤得很重,怕是一时三刻醒不过来,但好在校书年轻体健,又曾习武,倒于性命无碍。”
此言入耳犹若万箭穿心,教我险些支持不住,身体倾斜。略时稍缓,冲入厢房,果见晁衡状态虚弱,趴着睡在榻上,半身因伤裸露,缠着厚厚的白纱。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痛自责,我不该提起那两块灵牌的,左右只是两块木头,父母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
我屏住内心万丈波澜,不敢让哭声惊动了他,亦怕自己不小心碰疼了他,便只在两步之外守望。霜黎端了热水进来与我擦拭,扶我坐下时,偶一眼倒瞥见案上一物。
“这剑……”那是晁衡的父亲赠给他的长剑,我记得自成婚后,他是一直存在书房的。
“这剑还是吉麻吕抢出来的,好在那时还未烧到挂剑的那面墙,不然这样的珍贵之物也要毁了。”
听完霜黎的解释,刚刚缓过的几分心气,又是一沉到底,胸口像是被重重地砸了一锤,连着四体筋骨都在剧痛。
他去取灵牌之时一定不会想不到自己的剑,可他只是一心为我。这剑于他,何尝不是至关紧要之物?亦不会比那两块灵牌的分量轻。
心绪不可名状,只呆呆地望向榻上沉睡之人,一似魂魄离身。
“夫人身上虽无重伤,但磕碰不少,手臂也烫伤了,天气闷热,若不及时医治,伤口化脓就不好了,霜黎去把大夫再请回来吧!”
霜黎伏在我的膝前轻言关切,我却无心应她,更感觉不到肌肤之痛。她便自行安排,可刚一离开却又折回。
“夫人,那位官人在火场找到一样东西,请夫人出去说话。”
我一时回神,心下虽则悲痛难平,倒也不能慢待,便略整理了形容,出门相见。
“这是厨下常用的火石,内院怎有此物?夫人请看。”
首吏向我递来那物,我细看时,黑色的几大块,倒真未见过,因道:“并非内院之物。”
“嗯,这便对上了。”他闻言郑重颔首,复道:“夫人,府上蒙受此祸,必是有人蓄意纵火。”
“纵火?!!”已是遭受连番打击,我不敢再信这话。
这一场大火竟不是意外?而纵火害命何其阴毒,究竟会是谁呢?
我久久沉默,眼前仿似又见漫天火焰,滚滚浓烟,这火焰浓烟之后或许真的隐藏着一个身影,但我不愿再猜下去。
第78章 露叶翻风惊鹊坠(一)
大火次日, 天阔、真成、真备等一众同窗好友便都闻讯前来探望, 晁衡尚在昏睡, 我心中再是急痛也不能太过显露,只便强作从容, 一一接待。等到他们陆续散去, 才敢稍作喘息, 而廊下静坐,不觉又流下泪来。
“夫人去旁边的屋子休息吧, 莫要熬坏了自己。”
霜黎轻轻走到我身边, 满是关怀体恤, 我只赶紧抹了一把泪, 抬头一笑,掩去所有愁容。
“我还好, 坐着便是歇了。内院如何了?还有茜娘那里还平安吧?她有孕在身, 可有受惊?”一张口便想到许多事情,不免详询。
她微叹一声, 眉间轻皱,言道:“内院已经清理完毕,只惜夫人与校书的所有物品都被烧尽,连之前从宫里带出来的几箱衣饰都没了, 只好委屈夫人暂时穿霜黎的衣裳。至于茜娘那处, 她离得远,倒是安然无恙。她还想来帮衬,可身子不便, 我就没让。”
“你做得对,多亏有你在,不然我竟不成事。”我闻言略安,亦生感叹:“那些衣用都是身外之物,要可惜也只是可惜这院舍,都是父皇从自己的私库出钱,让人精心修缮过的,我实在愧疚。”
“这不是夫人的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他都不论,我只要晁衡能快点好起来。”
我说着不觉侧身望向门内,耳边悠悠转转又响起那个首吏之言。这场灾祸的始作俑者,若不出意外,必是楚妃。我已想好,只待府上诸事妥当,就去与她一会,到那时,自见分晓。
“夫……夫人!陛下……陛下到了!”
一时,另又想起些琐事,正要与霜黎交代,却见一个家奴匆忙跑来,而其话音未落,话中所提之人就已站在庭前。
父皇一身便服,身后只跟着一个阿翁,二人俱都是万分关切的神情。数月未见,又值此情景,我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忧惧委屈,思念愧疚,统统化为如泉的泪水。
父皇快步走来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劝慰的声音亦有些哽咽,“没事了,不要哭,不要怕。”
我越发不能平静,依靠着父皇号啕大哭。到这一时,才算将大火以来的诸多情绪一齐爆发,也委实有些撑不住了。
未知多久,天上忽然落下雨来,这才让我清醒几分,依着霜黎提点,请父皇、阿翁往正堂说话。
一时入座奉茶,却是父皇先开了口,他执我手道:“是京兆尹向我禀报了此事,他还告诉我,是有人故意纵火,只是尚无线索。玉羊啊,你们夫妻可有与人结怨?”
“玉羊虽顽皮,却也很久没有闯祸了,而晁衡为人谦逊,更不会与人争执。玉羊想不到谁会有此歹毒心肠。”我还不能将内情告诉任何人,只好暂时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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