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叹了一声,缓缓点头,眼中忧虑不减,道:“也罢,眼下先周全家事,若想起什么再告诉父皇,父皇定为你们做主。”
我谢了一声,心中虽有波澜,却着实添了许多底气。
“晁衡人呢?怎么许久不见?”
稍歇,父皇猛然提起晁衡,我才知他原来并不悉知府上详情,不免内心一恸,再湿眼眶。
“父皇,他伤得很严重,都是为了我。”我浑身发颤,极力忍压悲痛,停顿良晌,才便断断续续将昨晚情形讲了一遍,语罢早已是泣不成声。
父皇感喟,连着一旁的阿翁,都十分动容,“晁衡此举是大丈夫该为,待他伤愈,父皇就嘉奖他。你要惜养身体,也不必操心家事,我都交给力士去办。”
我点头,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尽。
父皇不便久留,又坐了片刻,细嘱了几句,回宫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后,太医署的一位秦太医就来了家中,道是奉命专门照料晁衡伤势。而至翌日一早,便又来了一队人,为首明言,是阿翁安排他们前来,负责内院重修工事。如此,我再无可忧,唯有时时守着晁衡。
秦太医年长术精,只一个晚上的医治,便让晁衡的伤情有了起色。虽是未让他立刻醒来,但观其面色,已经添了些许红润。
夜深了,我将霜黎劝去休息,自己仍坐在离榻两步之外,觉得累了就搬来小案趴上片刻。不知几时,恍惚间失了意识,沉溺梦中,又见一片火海。我很难受,周身发紧,痛苦挣扎,却又似越陷越深。
“满郎!”
猛地,我惊叫着醒来,浑身汗湿。原来,天已大亮了。
“玉羊……玉羊不怕……”
我惊魂未定,只大口喘气瞪着前方,可耳边竟很不真切地听见几声呼唤,直是缓过许久,才颤抖着转脸看去——晁衡醒了。他已强撑着半坐起身,双目紧锁,口唇微张,竟似是要下榻的样子。
“你别动!”我冲过去将他稳稳扶好,细看他伤处无虞后才略安心,“你睡了好久,还疼吗?”
“我听见你在喊叫,是不是做噩梦了?”他仍显吃力,却还将手臂缓缓抬起揽抱住我,“别怕,我在的。”
见他这般,我岂不心疼?却又不敢惹他担忧,只极力咽下一股酸涌,拿了软枕,扶他侧身躺好。
“你肯定饿了,我去给你拿吃的,你等我一下!”
我说着便要起身,手刚离了他却又被拽住,他向我微微摇头,要我呆着别走。
“都快三天了,你难道不饿吗?还有你的汤药,也要拿来的。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我心里有些急,只便轻声劝慰。
“这些都不急。”他握得越发紧,目光亦甚是坚定,“玉羊,那日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与你置气。”
我先以为他指的是大火那夜他回来迟了,可听到“置气”二字,才明白过来,原是再前一日的事情。
“这时候还理论那个做什么?我都忘了。”我自然不会再计较。
他轻舒了一口气,又道:“其实,我就是如你所说,看到庆王抱你下马,一时心中不快,而又被你一语点明,甚觉无颜。”
我笑笑,哪里会不懂?“知道了,我原谅你了。”
“还有大火那晚,我若再迟一步,就……”
见他竟似是要一样一样向我说明道歉,我不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好了,若是为这些事,真是浪费时间了。”
他一笑,会意颔首,倒不再提。
稍待,仍自出门取了汤药和清粥小食,服侍他用过。其间,便说起父皇到府之事,一并秦太医之来,内院重修工事,都细细告诉了他。也便到此时,我久悬的心才终于放松了一回。
“你这伤势只怕一月都不得出门,我已让柳桥去司经局为你告了假,你安心养着便是。如今,你继续睡吧,我还在这里陪着你。”
依秦太医的叮嘱,重伤之人,亏损元气,除了汤药食补,最重要的还是休养精气。时下诸事已毕,我不免劝他休息,可一语未了,倒见他神情异样,目光凝滞,似是有所深思。
“满郎,你怎么了?”我轻轻唤他。
“玉羊听话,也去好好睡一觉好不好?”他回过神来,却是劝我。
“我不困,我就在这里!”好不容易守到他醒来好转,我自然不愿意离开。
“别担心,我已无碍,你去睡一觉,我才能真正安心啊。”
他仍是坚持,而虽则语气温柔,我却总觉有些不对劲,迟疑了片时,还是决定不听他的。
“就不走,要睡就睡这里!”我说着立马起身从他腿上跨过去,躺到了寝塌的里侧,“这榻很大,我不会妨碍你的,一起睡吧?”
他只摇头发笑,拿我无法,倒也同意了。他换了一侧靠好,与我面对,抬手轻轻撩过我的头发,眼中有道不尽的款款深情。
许是这前后真的没有睡过一场安稳觉,倦意很快袭来,眼皮越发沉重,支持不住便昏昏睡去。
第79章 露叶翻风惊鹊坠(二)
安然无梦, 酣畅淋漓, 这一觉睡得让我仿佛重生了一次。乍一睁眼, 满脑子空白,愣怔了半晌才算真正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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