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丝海棠,垂丝海棠!正是它启发我明确了自己的情意。我丝毫未对他提过,不知他是从何想起来的,竟是这般契合我的心。
无言表达,眼中潸然。
“不要哭。”他微笑,为我拭泪,推着我的身子望向台上铜镜,又从我手中拿起这梳篦缓缓插到了我的发间,他说:“很好看。”
我一下破涕为笑,回身靠在他肩上,“我本来就很好看!”
“是!我的玉羊,从来都很漂亮。”他亦朗声一笑,溺爱之情溢于言表。
次日,我们出门逛了一整天,有他相伴,自比我独自游玩尽兴得多。东西两市赏尽繁华,平川广原纵情欢畅。看银鞍白马五陵年少,彩袖华服胡姬压酒,观玉辇纵横金鞭络绎,山河壮阔云海悠悠。
父母过世之后,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次生辰。
不过数日后便入了十月,是初冬了。天气冷得也快,一夜北风,晨起时张口说话就呵出了白气。各处房内都增加了炭盆,久处其中,暖意融融,恍惚不觉是岁馀时节。
晁衡每常闲暇,喜在书房阅读,而我素无定性,便时时捉弄取乐。或将他看了一半的卷册藏起来,或在他全神贯注时大声吓他,总是绞尽脑汁不让他安宁。他若要恼,我就看他眼色先一步佯装生气,他也只好依着我顺着我。
一日他实在无法,竟将我的手脚用丝巾绑了起来。这下,我可是龙困浅滩,再也作不起风浪了。他仍握起书卷,背过我去,凭我怎样挪蹭求告,都不给我解开。
“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喊人了!我把霜黎他们都叫来,就说你欺负我,看你今后怎样做人!哼!”我见哀求不成,索性威胁起来。
“那你喊吧,我可是一家之主,他们来了也不会管我。”他却悠闲,举起书卷摇了摇,仍不回头。
“那!”我气得一时词穷,只用力抬起被捆住的双脚踹了他一下,“那我告诉父皇,说你虐待我,然后和你离婚!”
他许是被踹痛了,终于转身,满脸愠色抚着痛处道:“看来我还是惩罚轻了,不仅不能给你解开,还要将你关起来才是!”
“你……你敢!我马上就告诉父皇!”我看他真有些要行动的架势,心中也怯了,但仍壮着胆子警告他。
“我就……”
“校书,夫人,陛下到了,快快出来迎接圣驾!”
我自是吓不住他,而他正要起身,霜黎却突然在门外送来一阵“及时雨”,倒将这事情弄得滑稽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看,报应来了吧!”我一下子扬眉吐气,得意得快要飘起来,“还不快给我解开!”
他皱眉摇头,面色发红,又惊又惭,这才速速给我解绑。
出了门,得知父皇已至正堂,倒不敢再嬉笑耽误,便与晁衡小跑前往。到时,自先行礼拜过,而后并肩站在下头。
“如此天气,父皇怎么还出宫了,路上冷不冷?”我不拘束,抢着先开了腔,而又想起父皇上次来时说的话,不免脑筋一动,又笑道:“如今晁衡已经伤愈,父皇是亲自来嘉奖他的吗?”
一语未了,父皇也尚未作出反应,倒是晁衡似被吓了一跳,先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接着便跪下了,“下臣不敢!”
此情此景,父皇与站在后头的阿翁都一下子朗声大笑,半晌收住,才赶紧让晁衡起身。
“此次遭逢灾祸,你能临危不惧,两入火场,着实勇气可嘉。”父皇赞许地着看着晁衡,复又令他上前一步,待他愈发亲近,“我把玉羊交给你,果然没有交错人。”
“玉羊既为臣妻,护她周全自是臣的本分,而况那晚臣回府已迟,还让玉羊身处险境。故而陛下夸赞,臣愧不敢当。”晁衡略低着眼睛,言语态度万分谦卑。
“嗳,你是过谦了。”父皇摇头一笑,更添欣喜之意,“说吧,你想要什么,不论是官职还是田产,我都可以满足你。”
晁衡一时无话,我却比他兴奋,倒有意占了他这个好处,便又抢着说道:“我觉得官职田产都太俗气,父皇不如赏他一些尚食局做的糕点菜肴,那还实在些,他肯定喜欢!”
“我看是你喜欢吧?”父皇瞥了我一眼,一语戳穿。
“哦……”我顿觉不好意思,左右张望缓解尴尬。
“臣无所求,若陛下不介意,就满足玉羊的心愿吧。她啊,最是爱吃了。”晁衡此刻笑出来,倒仍是向着我的。
“别人听见赏赐,都巴不得多多益善,而你却不要,嗯……”父皇忽以一种打量的目光看向晁衡,片刻才又道:“那好,我就再赐你一字略为嘉奖吧!”
“赐字?什么字?”我又来了兴致,瞪大眼睛看向父皇。
“名字叫晁衡,这字么,就叫巨卿吧。”父皇手指一点,所取之字脱口而出。
“巨卿?这不是汉朝庐江太守范式的字吗?”我一下子触动思绪,拍了拍晁衡,问他:“你知道范式吗?他素为信士,一诺千金,于仕途上更是享有威名,颇算得一位贤臣。”
我想着,就算晁衡爱读书,比别的留学生天资高些,也未必知道这久远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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